“我们迷路了吗?怎么觉得一直在绕圈子!”水云忍不住向身边的贺澜发问。一向冷静、沉稳的这位水泽国将军此刻也显得有些窘迫,因为他们确实没有任何地图或工具走出这片名为”万影森林”的阴森白桦林。
起初计划沿琼玉河向上游骑马行进三天后,再向东行进两天,穿过绝望谷到达金耀国。但是沿着琼玉河走的第二天傍晚,水云突然听到从旁边的万影森林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他想都没想就朝着森林驾马奔去,还好贺澜的马更快一些,立马就拦住了水云的去路。
“怎么了?突然就狂奔起来,好歹跟我说一声啊,那是万影森林,进去就出不来了!”贺澜很生气。
“刚才你没听到有个女人在尖叫吗?我怕她有危险就跑过去了,反正你也会跟着我来的嘛”水云说。
“我什么都没听到,别忘了这是万影森林。每年都会有好几十个像你这样的傻瓜在这里失踪,这可是有名的吃人森林!”贺澜一脸严肃的说。
“你才傻瓜呢,你不但傻还聋,那么大的声音都听不见!”说完水云固执的朝着森林骑马走去,但速度明显慢了,可见他的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贺澜紧抿着嘴,心中的怒火好像随时会爆发。
“也罢,让这小鬼吃点苦头也不是件坏事。”贺澜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越是走进这片森林越觉得寒气逼人,心里瘆得慌。
冬季的万影森林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寒意之中,呼啸的寒风中树木在瑟瑟发抖,仿佛在低声细语。树枝上覆盖着厚实的冰晶,这些冰晶在他们手中的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就好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在盯视着他们。
水云已经开始后悔踏入这片令人不安的森林了。走了很久也没有发现那个尖叫的女人,这让水云很尴尬,他不敢直视贺澜的眼睛,自己的英雄主义让他们陷入了如此般境地。更让他难受的是,两人间安静得让人窒息的尴尬氛围。
“现在我们只能等待太阳升起了。我的师傅曾经成功走出过这片森林,还留下过路标。但是这些都找不到了。”贺澜无奈地说道,”记得师傅曾说,当我们找不到路标的时侯,太阳会为我们指引一条出路。”
“为什么非得等到太阳升起?我们难道就无计可施了吗?”水云不解地问,但又非常庆幸这份沉默被打破。
“你也知道,这片万影森林不同寻常。直到太阳升起,我们才能真正确定方向。不过说实话,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走出这里。”贺澜不禁皱起了眉头。
“吃点东西吧,我饿坏了。”水云拿出背包里的食物递给贺澜,两人就地而坐,堆起枯木升起篝火,开始用餐。就在用餐的间隙,水云突然说:”贺澜,你说金耀国的新国王会不会向我们水泽国发起战争呢?听说有一本叫《五行秘史》的书曾经预言过五国会爆发大战。”
“谁知道呢!”贺澜的语气暴露了他的心情,估计他还在生水云的气吧。“能不能走出这片森林还是个未知数,谁在乎那禁书的预言呀!”
《五行秘史》这本书被五大国家严令皇室之外的人禁止私藏和阅读,违者罪不可赦。水云虽然对其中的奥秘十分好奇,却并不知道这本书里写了什么,因为水泽国国王认为他还没到可以理解这本书的年纪,就没有允许他看。
贺澜知道今天的这些遭遇其实并不全是水云的错。水泽国国王让他护送太子水云去金耀国参加新国王的登基仪式。其实这种重要的外交活动理应由水泽国国王亲自参加,但是他想让水云积累经验,快些成长,所以派卫国将军贺澜带他去长长见识,见见世面。
虽说是太子,但是他在贺澜眼里就是弟弟。16年前,水云出生那天,国王外出视察,突发洪水断了回宫的路。皇后水仙正在阵痛中死去活来时,左相严冰带着几十号叛军发动了宫廷政变。
贺澜力挽狂澜,凭一己之力消灭了所有叛军。当然自己也受了重伤。当他踉踉跄跄跑去保护皇后时发现,丧心病狂的左相严冰早已挟持了皇后和十几个宫女。
水云就在这种危险的僵持之下诞生了。严冰知道自己注定会失败,竟然把手中的剑刺向了刚刚生产完,虚弱无力的皇后,接着准备把滴着血的剑刺向刚刚出生的水云时,严冰无意间看到了他的眼睛。这双眼睛泛着美丽的碧绿光,这正是水泽国皇室血脉的标志。
奇怪的是,看到这双眼睛的严冰突然瘫坐在地上,大声笑了几声后竟然自刎了!贺澜冲过去想给皇后止血,却发现她早已断气。悲痛袭来,被惋惜、怜悯、自责笼罩,准备以死谢罪的贺澜发现水云正在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散发出的温柔让血液仍在沸腾的贺澜平静了下来,手中的剑也掉落到了地上。那天,贺澜成了第一个抱起水云的男人。
刺骨的寒风断了贺澜的思绪。密集的树木间仿佛每一棵树都在窃窃私语,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这片幽静的白桦林中,密集的树木让人感到恐慌与不安,仿佛随时可能有未知的身影从阴影中袭来,打破这份宁静。
果然,当水云向贺澜说些什么时,眼角余光看到一只影子在快速移动。“有人!”水云大喊,两人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两人背靠背,朝彼此的反方向拉足了弓,准备随时射箭。但是除了弓弦拉紧的声音和彼此急促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声音从这片死寂的森林里出现。“好了,放松点,越紧张越没好事。”贺澜说道。
“可是,我明明看到了一个人影朝那个方向跑去。”水云说着指向了他的左边。
“万影森林是个可怕的地方,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没发现这里除了我们和这些树之外,连一只鸟都没有吗?”贺澜皱着眉头说,“这么大的森林里居然没有动物,这可不寻常。”
莫名的恐慌渐渐降临,水云发现自己无法停止颤抖,心脏也开始狂跳不止。贺澜发现水云的变化后,马上给他喝了几口黄酒,不一会儿水云变得铁青的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人也冷静了不少。
“怎么了?难道你还看到了其他不寻常的东西?”贺澜问道。
水云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这片森林不欢迎我们。我刚才用巽力来观察这片森林,瞬间我的意识被无穷的恶意缠绕,差那么一点就丧失意识了。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一种压抑而阴冷的气息,仿佛无数恶意的灵魂正在窥视着我们。看来我们不能停下来,即使是绕圈子,我们也要在太阳升起前不停的赶路。”
贺澜一时语塞,他想起了巽卦中的一段话:
一叶孤舟落沙滩,
有篙无水进退难,
时逢大雨江湖溢,
不用费力任往返。
“阴爻!”贺澜突然说道“看来我们此行凶多吉少。既然如此,不如你再次试试运用巽力,也许能找到摆脱此地的方法。我会随时注意你的情况,及时给你喝黄酒。”
水云点了点头,开始凝神运用巽力。环绕在他周围的微风瞬间变得狂暴起来,远处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随着树枝折断的声音越来越近,水云的周围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竟然在一点点折断周围的树木!贺澜意识到这股力量的凶猛,赶紧喊道:”水云,小心!”
然而,水云已经完全进入了心流状态,他睁开双眼,瞳孔泛着幽幽的碧绿光。突然,他大喝一声:“破!”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那股无形的力量也停止了破坏。贺澜惊讶地发现,原来天已经亮了,阳光终于洒进了这片森林。这恐怖的森林竟然能剥夺人的感官,他们以为自己在这森林里大概走了三、四个小时,其实易经走了一夜。他们一直被这片森林的阴郁气氛所蒙蔽,以为自己仍身处黑夜之中。
筋疲力尽的水云突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贺澜赶紧扶住他,让他靠在树上休息。“命悬一线啊,差一点就走火入魔了。我终于知道这片万影森林曾经是一处古老的战场,千百年来无数生命在这里相互厮杀,最后沉入了这片土地。心有不甘的亡魂把每一个踏入森林的人都当作敌人,用各种方式来蛊惑他们,让他们迷失方向,最终死在这里。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啊!”水云虚弱地说。
“原来如此,这里果然不简单。”贺澜望着水云,突然眼睛一亮:“看来谜底已经揭晓了。师傅不是说太阳会引领我们走出这片森林吗?你看!”
水云顺着贺澜的视线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也不禁吃了一惊。阳光下的每一棵树,都在地面上投下自己的影子,密密麻麻的影子汇聚在一起,那些没有交织的影子中间形成了一道比肩宽,通向远方的道路。
“难怪这里叫‘万影森林'”水云感叹道。
“没错,就是这样。”贺澜笑着说,“快,我们要跟太阳比赛了,免得再次迷失在这片森林里!”
两人迅速起身,沿着那条由影子铺就的道路,向着未知的方向急速前行。这片曾经令他们心生恐慌的万影森林,如今竟然成为了指引他们走出迷途的向导。
贺澜和水云迅速沿着那条路前行,感受着阳光渐渐驱散森林中的阴郁气息。却不知道,在他们身后,那些静寂的树木再次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竟然发现了通往外界的道路,可恨啊!”一道冰冷,酷似两块木头摩擦的嗓音在树林中回荡,“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再让他们全身而退!”
随着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四周的树木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悄然开始了移动。密集的树干上爬满了白色的藤蔓,如同无数条白蛇蜿蜒而上,最后缠绕在一起,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模糊的身影慢慢向着贺澜和水云的方向移动而去。
与此同时,贺澜和水云已经越走越快,他们感觉到这条道路正在越来越清晰。“看来我们终于要摆脱这片森林了。”贺澜松了一口气。
“是啊,我们终于要自由了。”水云兴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