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玄雷却忽然收了起来，乌云散去，天空澄明。

这变故让裴姜有些意外，抬起了眸子看沈重华。

沈重华看着她，面色毫无变化，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刑台，停驻在她面前。

“姜锦姝，你想逃吗？”他问。

他说的很认真，似乎她只要一点头，他就当真会带着她逃一般。

身后是妙音诧异不解又故作痛心疾首的长篇大论，裴姜在这句句声声中，笑了开来。

“我为什么要逃？”

已是废人的她，逃什么呢？

“沈重华，你是仙门天之骄子，万不可糊涂行事！”妙音高声道，“若你与她有所勾连，今日你便要与她一同受刑！”

拂柳山庄庄主夫妇素来不问俗世，沈重华也不过是孤身一人孤立无援，素有威名的她与魔女姜锦姝为伍，实在是自甘堕落，为仙门不耻。

可惜沈重华懒得听他们所谓的口诛笔伐，简单粗暴的封了他们的嘴。

裴姜眸子一暗，这样的沈重华，绝不是这个时候的沈重华。

也许如此一来她会有生机，但是这个心魔幻象也会有变故。

但……那又如何？

这个心魔幻象太高明了，高明到看不出任何破绽，就好似真的让她回到了当年。

眼下唯一的不寻常，只是面前的沈重华。

沈重华斩断了困着她的锁妖链，将她抱在怀中。因长时间被囚在地牢，不分昼夜的被折磨，她已瘦的不成样子，隔着衣裳的触感，已是骨头。

沈重华有些生气，一道剑气挥过去，凌厉又霸道，显然下了几分杀心。妙音抵挡也只卸去了几分力，到底还是被伤到了，呕出了血。

“沈重华——！”

妙音没想到沈重华当真敢这么做，一时间又怒又恨，这小子的实力何时如此强悍了？连她一招都接不下？

仙门将他们围住，大有开打的气势。

裴姜有些无奈，“你何必救我？”

沈重华的声音有点轻：“我从前犯过一个错误，我以为顺应大众，便能藏起你，他日待你恢复，又有我相护，定也无人能伤你。可惜我终究想差了，人心之险恶，无法预测。”

这话让裴姜一怔，又听他道：“裴姜，我没想让你魂飞魄散的。可是那百年，我连你的一丝魂魄都寻不到，你的尸身也失踪下落不明。那时我便知道，永远不能让事情脱离自己的视线与掌控。”

“不过是仙门，护住苍生的，不一定就是仙门。但想护住你，无法再入仙门，那便不入了。”

裴姜慢慢的回过味来，昔年沈重华引玄雷劈她七七四十九天，原是为了让她金蝉脱壳，再招魂复生她。

似乎那日七月十五，她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气氛剑拔弩张，裴姜心情复杂，沈重华这话有几分可信她心里有数。只是她现下真的一剑杀了沈重华。

他想给她一线生机，可那一线生机让她百年来又惧怕玄雷，闻雷心悸。虽则她也与玄雷算是朝夕相处了百年，可惜她仍旧过不去那个坎儿。

想了又想，裴姜笑的更加明媚，说话气力很小，却足以让他听得清楚，“沈重华，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信。除非，你杀了他们。”

那边义正言辞的声讨，落在沈重华耳里不痛不痒，他垂眸看她，“我不会杀了他们，仇你应当自己亲手报。”

裴姜笑容一顿，神情恹恹，“没意思。”

沈重华一直在查当年的事，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大概，可惜他还是无法查出她在受刑之前毫无讯息的一个月里，遭遇了什么。

裴姜彼时有过一阵子的销声匿迹，再出现时便是她弑母堕魔，随后遭到仙门围剿，再到今日的受刑。

裴姜的心魔……

沈重华捏起了剑，“裴姜，你与我说剑道也分很多种剑，我以剑入道，先习君子剑，后悟守护之道。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必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