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淮阳县牢。
按照帝国习俗---
一县牢狱位于仪门外、宣化坊内,与三班捕快并列甬道西、东两侧,内有狱神庙、禁卒室、刑具室、男牢、女牢、死牢等区域。
牢狱重地,本非闲人可以进入。但有许朝宗赠送的客卿令在手,叶知秋一行人自然畅行无阻。
“各位大人驾临,有啥指示?”
“随便看一看?好嘞!”
“各位来得巧哩,许哥前脚刚进去,请随小的入内哈!”
一名叫王二猛的捕快,口齿伶俐,十分热情,主动走在前方带路。
他口中的许哥,自然不会是许朝宗,而是捕头许子肃。
步入牢狱,迎面就见一座狱神庙,庙虽不大,却有森严气象。
转而向南---
时有阵阵阴风呼啸,莫名其妙的嘀嗒声清晰可闻,偶尔夹杂着囚犯的痛苦呻吟、狱卒的凶狠咒骂。
一行人走在牢间甬道---
虽然是午时,周围却很昏暗,两侧的重重铁笼,在几盏摇曳的油灯下影影绰绰,有如鬼域。
普通人到了这里,无论是否有罪,都难免生出恐惧敬畏之心,但叶知秋等人显然并不普通,个个面色如常。
王二猛见状,心下凛然。
“大人,俺是冤枉地啊!”
“放俺出去!放俺出去!”
“大老爷,你要替俺做主哩!”
……
见王捕快小心翼翼地陪着几张陌生面孔,囚犯们纷纷扑到栏杆上,竭力地嘶吼着,试图抓住一线生机。
王子服一反平常儒雅随和的模样,目光变得凌厉异常,视线所及之处,似有一道无形的威压,囚犯们虽然不甘,却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狱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归不二那豆大的小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在场上来回扫视一番后,与叶知秋四目相对,缓缓摇头。
显然,他并没有什么发现。
至于苏婴宁---
看上去神色如常,却悄然进入了某种状态,普通人根本感知不到她的存在,而她也闭上了明眸。
不过片刻功夫,她睁开双眸,纤手一伸,指向牢狱深处。
那个方向,正是死牢。
昏暗狭长的甬道尽头,一道厚厚的铁门挡住去路,将死牢隔绝开来,里面依稀有人声传来。
王二猛碎步上前,正要替众人喊话,却被王子服拦住。
“许---哥,李司鉴咋样哩?”
“李司鉴这次连命根子都没哩,怕是抗不过今天嘞!”
“啊?俺和潘哥也没了命根子,在大牢不还挺着?”
“挺恁娘嘞!拿啥挺?!”
“潘哥,你骂俺?!”
“骂你咋地?骂你活该!”
“老潘,你光棍啥嘞?”
“驴日的,俺是中了邪哩?老许你说,俺咋就对李司鉴动手了嘞?”
“是有些蹊跷哈!甭说俺俩,连那没蛋子的戚家鳖孙,也突然发疯嘞!”
毕竟不在场面上,几名捕头私底下的交谈,非常接地气。
“老潘、小武,你俩说说,昨天到底咋回事?咋突然变成那模样嘞?”
“前天夜里,俺梦到以往种种荒唐,正在爽歪歪,忽然被雷劈,吓醒之后,一门心思就想找李司鉴算账!”
“算啥账?”
“嘿嘿!俺以前不过是个混混,虽然有幸跟了许县尊,但若是木有李司鉴诱导,俺哪有胆子干恁些事儿!”
“老潘呢?”
“驴日的,俺也差不离!”
“老潘,这一年,你也在书院上过几天学,咋就走到这一步了嘞?”
“上学?顶个逑用!俺和小武能当上捕头,靠的是上学么?”
“潘哥说得对!俺们靠的不是别的,是许县尊的赏识!”
“只要抱好许县尊的大腿,天塌下来,也有他给顶着!”
“次毛!你俩在众目睽睽下对李司鉴行凶,还指望大人能保下你俩?”
“在这淮阳,许县尊不就是天?”
“李司鉴没了命根子,俺哥俩不也一样?俺们可是许县尊的亲信,按照惯例,找个替死鬼,啥事摆不平嘞!”
“去逑,你俩七孙,连命根子都没哩,咋还这么光棍?”
“赖爪!只要活下来,总有办法不是!潘哥,对不?”
“驴日的!听说有个术士赛昆仑,可以偷梁换柱,将驴马那玩意儿移植到人身上,俺正想试一试!”
“潘哥,真有这事?算俺一个!”
“嘎嘎~!”
“嘿嘿~!”
……
一时之间---
死牢内除了潘捕头、申捕头的张狂笑声,不再有别的声响。显然,许捕头有些跟不上两人的脑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