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仪被她这番动作气得胸口疼,又见郭文珠在,不愿在对方面前丢脸,强忍着一口气,瞧着祝春时假笑了声:“逖哥儿媳妇来了,坐吧。”
郭文珠见着这桩事心里就舒坦,方有仪仗着伯夫人的身份压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好容易亲眼见着她们婆媳失和吵架,心情不可谓不好。
她听了这话也就笑呵呵的道:“祯娘,快给你二太太请安。”
祝春时是见过二太太方氏的,她和俞逖定下亲事的时候对方也出面了,况且从前在宴会上远远的也见过,因此不算陌生。
她乖乖福身行礼:“二太太安。”
方有仪心里又是一闷,凡事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就气得要死,兼之看见郭文珠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心底更是恼恨,咬着牙道:“好姑娘,快坐下。丹霄,去将我给六奶奶的礼拿来。”
她又道:“原本昨日就该给了你的,但身上犯累耽搁了,也不好直接吩咐送过去,这才晚了些,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拿去玩或者赏人都好。”
祝春时站在原地,含笑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二太太的身子要紧,昨日得了消息我就和六爷说要来探望二太太,但折腾了半天,又是怕劳累了我们太太,又是怕搅扰了二太太休息,便半步也不敢动了。还是太太惦记着,知道二太太身子好些了,便想着带我过来认认人,也瞧瞧二太太,好全了我做新妇的心意。”
郭文珠叫这番话说得心里熨帖,心里满意自不可言说。
方有仪心底却更加憋闷,有韦氏在前,祝春时这番话明里暗里又捧着她的老对头郭氏,便是她没气只怕也要怄出气来。
然而好歹是刚过门两天的新媳妇,又有郭氏这个正经婆婆在,轮不到她来逞威风做些什么,只好将那口恶气憋在心里,脸色反而愈加难看。
“好伶俐的嘴,这么会说话,也不知道大嫂将来如何疼你。”方有仪强笑,说着看向对面的郭氏,“要我说,便是英姐儿几个还在府里的时候,都比不上她会说话。”
郭文珠挑挑眉,拉着祝春时坐下,“这还用你说,逖哥儿人才出众,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在身,行舟和文泽两个都及不上他,我自然也不能薄待了,虽说不上清敏那样的媳妇,但也不能将就,当初你还问过我缘由,如今可算知道祯娘的好处了。”
提到自家不争气的儿子,方氏更是笑笑不想说话,见丹霄捧着东西过来,连忙转了话对着祝春时道:“我听说你太太昨儿要给你缎子做新衣裳,三太太又说给珍珠做簪子,若是再给你缎子珍珠就重了,恰好前些时候外头铺子里送来几盒宝石翡翠,我给了你三嫂和蓁姐儿她们一些,这还剩下一盒,你拿去自己打了首饰来戴。”
祝春时受宠若惊,从前在家中时柳氏对她也从不含糊亏待,向来是祺姐儿有什么,她和禧姐儿就有一份,嫁进来伯府,短短两日也收了好些东西,但二太太的手笔仍然让她吃惊。
“这——”
祝春时话还没出口就被方有仪拦住,“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万没有退回来的道理,你若是不收就是觉得少看不上?”
祝春时摆了摆手:“怎么会,实在是二太太的礼太贵重了,我——”
“祯娘,”郭文珠见状开口道,她的视线在方氏脸上转悠了一圈,“既然是你二太太给你的,你就收下。你不知道,二太太娘家家境殷实,从来不缺这些东西,后来做了伯夫人,好东西见得就更多了,不必为她省这些。”
方有仪冷笑,“你太太说得对,仔细收着,拿去做两套头面都使得了,就是得小心些,别让人给糊弄了去。”
“瞧二弟妹这话说的,”郭文珠听出她话里挤兑的意思,也毫不客气,针锋相对,“府里大小事务一应都是你管着的,若是让祯娘在府中就被人糊弄了东西,岂不是管家疏漏,让宵小钻了空子,若传了出去,只怕这名声不好听。”
方有仪见她矛头指向自己,也嗤笑道:“多谢大嫂提醒,府里的事我管了许多年,没有出半点纰漏,若是哪天有闲话传了出去,那想必是内部出了问题,合该好生整治一番才对。”
郭氏神色从容,“二弟妹这么想就好了,蓁姐儿也快到年纪了,可别因为这些琐事耽搁了。”
方有仪平生只得了这么一双儿女,个顶个的心头肉,近年来俞逍有些不中用,俞和蓁却贴心,便得了她十足的看重,如今听到郭氏将话引到女儿身上,便着实有些愤怒,只是压着不发:“大嫂,话不是这么说的,府里姑娘好几个,来日若是有什么,都落不着好。”
这话说完,方氏便揉了揉额角。
丹霄见状,忙转身打发了小丫鬟去下去端药:“太太仔细头疼,今日的药还没吃呢。”
方有仪闭着眼不搭腔。
“大太太,六奶奶,我们太太近来身子不好,这会儿该是休息的时候了。”丹霄低眉含笑,对着郭氏和祝春时两人恭敬说道。
郭文珠看着方氏此时黑沉的脸色见好就收,闻言起身,“那我们就不打搅了,二弟妹好好保重身体,等你好些了我再过来瞧你。”
祝春时说不上话,方氏又始终闭着眼,只好对着丹霄颔首示意,跟着郭氏离开正院。
各处走动两回,一日琐碎也就过去了,第二天就是祝春时三朝回门的日子。
翠顶华盖马车缓缓驶离靖海伯府,祝春时坐在车窗边,偶尔掀开帘子一角朝外看,长街上嘈杂的烟火顺着缝隙溜进车内。俞逖端坐在另外一侧,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眼底有隐隐的笑。
“明天我就要继续去国子监读书。”待说话将祝春时的注意力吸引回来,俞逖慢条斯理道,“以后十日才得一休沐,很难有时间陪你,等回来的时候,我们去街上走走?”
祝春时靠在车壁上,抬眼看着他,原想拒绝的话也在他展露出来的温和中咽了下去:“正好我妆奁里缺几样胭脂头油,如今六爷有空,我就不用麻烦下面的丫鬟嬷嬷了。”
“前些时候东大街开了间点心铺子,我听同窗说味道很不错,也顺道去瞧瞧?”俞逖想了想提议道。
祝春时对糕点一类兴致缺缺,但听俞逖提出来了,自然没有扫兴的道理,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好容易出来,是该多买些,也给母亲,姨娘和萱姐儿他们都带一份。”
俞逖有心解释,这原本是他从同窗好友处学的夫妻相处之道,专门去给她买的,并不关其他人的事。然而在看见祝春时说话时数着手指分外温柔的模样,那几句并不重要的话也就难以出口了。
“我看账册上写着,六爷开了间书铺,不知道今天路不路过,也好去看看有什么书。”
祝春时笑盈盈的看着俞逖。
“那铺子不在东大街,不过相距不远,要是回来时还有时间,我们就过去看看,也让他们认认今后的新主子。”
俞逖沉吟了会儿应下来,倒不是他藏着掖着什么,只是今日回门她必定舍不得轻易离家,等出来时就应该晚了,再去买胭脂点心,就更要耽搁,若是再往书铺走,只怕要累着人。
祝春时含笑应了,后面两人顺着闲话了两句街上的见闻,也就差不多到了。
靖海伯府因着从前的底蕴所以地段靠近权贵高官,而祝家却是不够格的,两家隔着两三条街的距离,马车又顾着里面的主子行驶得不算太快,大约半个时辰后堪堪到了祝家大门口。
等候的门房看见马车驶过来,忙叮嘱小厮进去禀报,自个儿则是迎了上来:“四姑奶奶安,四姑爷安。”
俞逖率先下车,抬手将祝春时从上面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