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落地窗前,盯着食指上的一枚方形戒指,木栖将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从前,她被关黑屋的时候,只有他有资格去看她,自此以后,她望向他的目光之中是满满的信任。曾经,她只信他一人。
如今,要让她背负的信任已然烟消云散。
走廊上,一具具倒下的人瞬间便失去了意识,按下走廊尽头的指纹键,木绫堂而皇之地踏入了办公室。
“少爷要娶金氏集团的掌上明珠,想要将金氏集团控入囊中。今日,木绫只想问一问少爷,木绫可有背叛过您?”木绫一步一步地走向纱帘浮动的露台,走向曾经这一世她自以为会由始至终扮演好的一个角色。即便不是她原本的模样,也该做好这一世的样子。
倚着露台的栏杆,眺望着今夜分外明亮的月色,木栖神色淡淡地摇晃着红酒杯,映着食指上的方形戒指,随着酒色澜澜,眉目之中渐渐染上了一层薄雾。
“为什么不遵从爷爷的吩咐,若真想留在木梨堂,无论怎样,你都会留下来。阎肆寒的去留,有他自己的选择,当初虽是你将人带回了木梨堂,只是之后的一切,私多于公,执行任务的时候夹带私情,无疑很危险,何必要去争这一口。不论千氏、金氏,由始至终作为木梨堂的一堂之主,你在意的,你所做的,渐渐地超出了一堂之主本该理会的部分。你问我,可有背叛?这便是我的答案。”一饮而尽的不是干涩的红酒液,而是他陨灭了的曾经有过的期待,“你喜欢他?”
“我并没有什么倚仗值得让人喜欢,他是我的手下,我有责任不让他有性命之忧。爷爷曾对我说过,杀手永远只能是杀手。是我,让你失望了。”
“至少,死在别人手上不如死在我手中。”回身,木栖抬手揉上一头黑发,站在栏杆前,第一次将人揽入了怀中,也是最后一次,“陪我赏会儿月亮。”
第一次听见夹着些许卑微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将木绫体内肆虐的浊灵缓缓熄灭。一双星眸恢复了原本的清澈,如寂夜山间的溪水,在月色的掩映下,泛着凉入心脾的沁人舒意。
白皙干净的肤色上镶嵌着一双清俊的凤眼,倘若细瞧,凤眼又隐约变作了一对桃花目。细碎的短发在露台上徐徐飘至的清风中,掩映下了内心不该有的动摇,成为了一道令人看不清楚,却又无法剥开的破碎。
清爽干净的味道,永远都是一道极其美好的风景线。是她……错了吗?是她错离了原本的姿态,走向了不可妥善的又一世道路。繁花似锦,唯牡丹国色天香。木绫对月浅浅一笑,如同最初一般,是一个极其温婉的笑容。
“少爷,木绫贱命一条,今日,亲手将这一条命双手奉给少爷。”
每一世,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每一世,她都觉得命运本就这般,可忽然,她便明白了,也许污灵浊身,本就是她不配受天地眷顾,跌入世境轮回的每一世,其实只是为了告诉她一个道理:湮灭,是她最好的归宿。
灵剑断魄是对她曾为花木之灵的最好寂灭,从此不再轮回。
握着匕首,用着最后仅有的意识,木绫结束了最后的这一世。
当身体缓缓跌落,空落的透明红酒杯中,一双凤眸开满了桃粉簇枝的漫山情花,落红簌簌。
“心事只予月。”木栖站在栏杆前,看着天边的一轮皎月,平缓而温柔地只是看着。
皎月之畔,三十三颗灵珠排列整齐地闪现天际,一道血色红光冲天而起,将皎洁的月色渲染成了血红。同一时间,一道五彩霞光拨云而泄,与血色红光两相交汇。一座巨大的血色棺椁从地底缓缓升起,悬停在了五彩霞光与血色红光的交汇处。
“铸九尺霞灵,以九穹之术,引星辰之力,以息缓灵,以灵凝魄,血椁为窟,聚神祇之念,塑花灵之身。”
点点星光,闪现出一幕幕过往,如影片般播放在血椁之上,望着那一副副倔强而傻气的自以为是,唇角不自觉地弥散开一抹宠溺而又无奈的笑意:“每一世你都自以为仿似不在乎,每一世你都认真,人人皆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有你嗜此不疲。命里只有八斗米,偏要行遍天下求满升。荍荍,你这性子,总不愿改。一如你轮回的一世世,总认不出我。”
五彩霞光之中,一抹难以辨认的身影将留有余温的娇小身躯放入了血色棺椁之中。轻轻抬指一点,月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