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若松尚且不知道穆雪寒心中正酝酿着何等恶毒的念头。他忙着为孔香剥瓜子,布菜,端茶递水。
孔香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小声说道:“伯爷,我真想永远留在国师府。”
严若松奇怪地问:“为何?”
孔香咬咬唇,有些伤感地说道:“因为在这里,您对我特别好。您都快把我宠上天啦。”
严若松微微一愣,随后心里便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原来他对香儿的利用竟然表现得那般明显,这许多年来,香儿却不曾抱怨过一次,对他始终如一。
他真是亏欠香儿太多太多。
严若松抓住孔香的手,郑重许诺:“回家了,我对你也是一样,不会再有改变。”
孔香眨眨眼睛,期待却又有些害怕地问:“是真的吗?”
严若松捏捏她挺翘的鼻头,温柔地说道:“自然是真的。”
孔香明媚地笑起来。
二人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然而,就在严若松最幸福的时刻,方众妙的心声飘过半空,带着几分凝重:【靖安伯的面相又有变化。】
【他右侧父母宫与右侧兄弟宫中隐隐浮现出煞气凝成的桃花,这预示着他的母亲和妹妹即将遭遇桃花煞。】
【这二人轻则落发为尼,了此残生,重则沉塘溺毙,化作冤魂。】
【孔香的脸也覆盖着一朵黑色桃花,她同样会在不久之后撞上桃花煞。】
方众妙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喝空的酒杯,指甲撞击薄瓷,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但她狭长的凤眸依旧睨视着外面,并不曾看向同桌共饮的任何一人。
齐修和卫英彦同时伸出手去拿酒壶,想要给她满上一杯。二人知道,这敲击是续杯的意思。
两只大手同时握住酒壶左右两边的曲柄,各自拉扯,暗暗较劲。
齐修挑眉笑睨卫英彦。卫英彦面无表情,并不放手。
方众妙依旧看着孔香和严若松,并不关注桌上的明争暗斗。她有些不耐烦,于是又轻轻敲击了一下酒杯。
方涵站起身,越过齐修和卫英彦,给自家姑母斟酒。坐下后,他刻意看了看九千岁和先锋将军,咧嘴一笑。
嘿嘿嘿,没想到被我捡漏了吧?拍别人马屁,我放不下面子。拍姑母的马屁,我乐颠乐颠。
齐修和卫英彦双双放开酒壶,眸色冰冷地睨视对方一眼,然后憋着气各自饮下一杯。
方众妙瞥了穆雪寒一眼,忖道:【靖安伯与穆雪寒的姻缘线将断未断,可见他二人正准备和离。】
【在此关头,靖安伯最亲近的三个女子:母亲、妹妹、孔香,竟然同时撞上桃花煞。】
方众妙端起酒杯浅浅啜饮,冷笑着暗忖:【只怕这不是天降横祸,而是有人恶意陷害。】
【靖安伯气运大盛,却要和离,想必穆雪寒心有不甘吧?】
【为了不和离,也为了牢牢掌控靖安伯,她必然会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拿捏住靖安伯的母亲、妹妹和心上人,她自然就能胁迫靖安伯对她言听计从。】
【此女连皮带骨,里里外外,都有剧毒。】
【让她活着,不知多少人要遭殃。】
思及此,方众妙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卫英彦也随之仰面,猛灌一杯。原来这就是他用性命去维护,并为之付出一切的人。上辈子,他到底有多蠢?
卫英彦忽然想起一些事,面色更显阴沉。
方众妙此刻所说的一切全都在上一世应验。严若松的母亲与一个车夫厮混,被人当场抓住,悬梁自尽。
他的妹妹跟一个穷秀才私奔,后来又被抛弃,大着肚子回到临安。
所有人都笑话靖安伯府门风不正,藏污纳垢。严若松每次出门都会被路人砸石头,吐唾沫,大声谩骂。
再后来,靖安伯府的朱红大门便再也没有打开过。那座深宅变成了一个埋葬活人的坟墓。
与之相反,穆雪寒却被视作冰清玉洁,忠贞不屈的烈女。人人赞颂她,同情她。
她与严若松和离那日,不知多少人掷果盈车,祝她获得解脱。还有人说,穆雪寒是靖安伯府里唯一干净的东西。
卫英彦也等在途中,送给穆雪寒一朵冰封的雪莲。他觉得只有不染尘俗的仙葩才配得上穆雪寒这般纯洁美好的女子。
想到这里,卫英彦忽然低笑起来。若是可以,他真想拍着桌子大乐一场。
可笑可笑!上一世的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方众妙抬眸睨他,眉梢微挑,无声询问: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傻。卫英彦默默在心里回答,然后拿起酒壶,替方众妙斟酒。
国师大人,谢谢你点醒我。若不是有幸遇到还清醒着的你,我会活得比上一世更糊涂。你的再造之恩我铭记于心。日后,余飞翰若活着回来,想要对你下毒手,我断他一臂。
这些话,卫英彦自然不敢宣之于口。他举起酒杯,声音沙哑地说道:“国师大人,下官敬您一杯。”
方众妙笑着与他对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