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皇太后杨芷望着镜里年轻美丽的容貌发呆。许久,对旁边的黄门说:“上次哀家说的真丝霞披做好了吗?”
黄门说:“回太后,前天太后不是试过了吗!还挺合身的。”
“是吗!哀家怎么忘了?哀家怎么忘了呢?”太后离开铜镜,脸上充满哀怨,“其实,合身又有什么意思呢?穿给谁看呢!”
黄门不言语,木人一般候着。
皇宫的幽静,太后早已习惯。但今晚她似乎有种不同的感觉,总觉得心里有件事儿烦着,却又说不出是什么事儿,仔细想也想不出来。只是将镜子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最后郁闷地站起,对黄门说:“走,到外面去转转。”
“太后,戌时都已经过了!”黄门提醒太后。
太后又坐了下来。坐下来便记起一件事,问黄门:“你知道金谷园之事吗?”
“回太后话,奴家听说过。据说整个洛阳城都传遍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皇后娘娘在石大人的金谷园,用短剑刺死了一个叫孙登的独眼客。”
“知道这个独眼客是谁吗?”
“奴家不知。”
“这个孙登先生是太傅的幕僚。”
“奴家不知。”
“那你说,皇后娘娘做得妥吗?”
黄门吓得跪在地上:“奴家卑微,不敢妄加评判!”
太后一笑:“不要害怕,哀家只是随便问问。好吧,歇息吧!”
又一个黄门从外面小心地挪进来,轻声说:“禀太后,皇后娘娘今晚特地做了一碗桂花汤,命奴家奉来孝敬太后。”
太后一听,没有了睡意:“什么,皇后送来一碗汤?这可是挺新鲜的。皇后还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只是叫奴家告诉娘娘,今晚外面风声紧,要娘娘好生歇息。”
太后皱了一下眉:“风声紧,什么意思?”
“太后,奴家不知什么意思。奴家只知宫门有兵把守,宫内的人都不能出去了。”
太后几乎要跳起来:“岂有此理,如此大的事,哀家怎么不知?走,哀家要去看看,这风声是如何紧的!”
果然,皇宫的云龙门、东中华门等所有出口都已封锁,守门兵士个个紧握兵器,杀气腾腾。
太后来到云龙门,兵士慌忙跪迎太后。
太后问:“怎么回事?”
红胡子军官荣晦答:“回太后话,奉皇上圣旨,把守宫门。”
“都起来,把话说清楚。”
“禀太后,皇上有旨,捉拿奸贼杨骏。”红胡子军官荣晦说。
“什么?皇上有旨?”太后一阵眩晕,两个宫娥将她扶住,“皇上有旨,旨从何来,旨在何处?”
“回太后,圣旨在楚王殿下手中。”
太后定住了神,对旁边的两个黄门说:“走,去看看太傅。”说完就要出云龙门。
没想到,红胡子军官荣晦把太后挡在了云龙门内:“太后,皇上有旨,不能让任何人出宫。微臣不敢抗旨,望太后赎罪!”说完把手一挥,兵士们把云龙门堵了个结结实实。
“这妖后!”她一改往日的嫕婉暎淑,大喊一声,“皇上在哪里?哀家要见皇上!”
“回太后话,皇上和皇后此时都在陵云台。”红胡子军官荣晦回答。
“呸!”太后无可奈何,只得又折了回去。
宫外,火光冲天,杀声阵阵。皇太后杨芷心惊肉跳,她站到一个高高的阁楼上向宫外远眺,发现杨骏府那边,火光把天都映红了半边。她无力地瘫坐在楼上。一个老黄门说:“太后,该想个法子救太傅,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太后杨芷一把抓住老黄门:“公公,你说,你说该怎么办?”
“太后,武库不是有禁军吗?太后下令出动禁军,平息暴乱,还有什么事摆不平吗?”
“对对对对!”皇太后杨芷站起来,眼里充满了希望的光,但眼光很快又暗淡下去,“可又如何命令禁军出兵呢?”
老黄门凑到太后耳边:“奴家到有一个法子,不知太后想不想用?”
“公公,别吞吞吐吐,快说。只要能救太傅,哀家重重赏你!”
“太后,武库就在宫门外。太后可以将懿旨缠在箭上,飞箭传令。”
皇太后杨芷来不及细想:“好,是个好办法!快备丝帛,上书‘太后懿旨:救太傅者,封万户侯’。”
皇太后杨芷领着几个黄门爬到距武库最近的一个阁楼顶上。她亲自拿上一支缠有懿旨的箭,搭上弓,用力射了出去。但终因力小,没能将箭射到武库,落在了不远处的宫内。于是命令黄门,必须把所有的箭射到宫外的武库操场上。
陵云台上,没有灯。
贾南风端坐中间,前面放一小几,几上搁着一碗桂花汤,一碗寒食散,一碗浓烈的酒。洛阳和皇宫的火映红了陵云台和陵云台上的贾南风。
皇上司马衷兴奋地围着陵云台边沿转,边转边喊:“太好玩了,太好玩了,朕要下去去看!”
“别吵了!”贾南风喝一声。
皇上一抖,颓唐地歪到一边坐下,不停斜瞟皇后,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