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初夏,华林园芳草萋萋,莲荷亭亭。
皇上司马衷清晨就来到了华林园,他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还有露水的草地上,眯着眼看天。看了半天,不知想起什么,“扑哧”一下,自个儿笑起来。笑完看四周,只有几个黄门远远地立着,索性睡在草地上,翻身打了几个滚,脸上粘满草屑和水珠。黄门看见,跑上来。皇上说:“别管。”黄门又只好回到原地。皇上扯一根草衔在嘴里嚼,嚼烂了,“啪”地吐出,一用力,鼻涕也跟着冲了出来。操起袖子揩鼻涕,鼻涕粘在袖子上,油亮亮的,又浓又黄。皇上不管,又高兴地打了一个滚。
上午,太子司马遹与太子妃王惠风也来到华林园。
太子完婚之后,顽劣之性收敛了许多,很多时候都是和太子妃成双成对地出入。他们一进华林园就看见了皇上。
太子妃说:“我们到别处去玩吧?”
太子说:“不,今天我就要和父皇一起玩。”
一起跑到皇上旁边。
躺在地上的皇上没发现他们。太子妃站在一旁没动,太子上前,顺手掐下一根青草,轻轻爬到皇上旁边,用青草撩他的耳朵。皇上觉得痒痒,使劲扇了自己一耳光。太子憋住气,吃吃地笑。
远处立着的黄门慌忙赶过来,向太子问安。皇上发现了自己的儿子,高兴地坐起,笑眯眯,一把把太子拉到自己身边。
太子说:“父皇,有什么好玩的?”
“这里什么都好玩,想怎么玩?父皇陪你。”
“儿臣想拉一头大肥猪来,在华林园亲手宰了,又亲手卖给宫里的人们。”
皇上笑着说:“你外公就是杀猪的。但你是太子,太子不能杀猪。”
“哪太子应该做什么?”
皇上不能回答,只好说:“太子应该做太子。”
太子一笑,又说:“父皇说儿臣外公是杀猪的?”
“是的。怎么啦?”
“儿臣想见儿臣的外公和母亲。”
“朕也想见你母亲。可现在你母后不让了,说是规矩,朕怕你母后。”
“父皇是皇上啊,老子天下第一,还怕人?”
“可她是皇后啊,也是第一的,能不怕吗?”
“哎呀,别说了。父皇,儿臣与父皇比找虫子,限半个时辰,看谁找得多,多了算赢。”
“半个时辰是多少?”
“半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也就是......也就是两个出恭的时间吧。”
“不就是屙两泡屎的时间吗!比就比,来,不输你。”
父子俩都撅着屁股在草地上找虫子。太子妃在一旁抿着嘴笑。
太宰司马亮和太保卫瓘也来到华林园,见皇上和皇太子正撅着一肥一瘦两块屁股在草地上找东西,不敢打扰,只好旁边候着。
皇上终于找到一个虫子,兴奋地大叫:“皇儿,父皇找到一个了!”他手捧虫子,很小心,生怕它蹦走,站起来,向太子这边走,一脸的泥土和鼻涕。
太子也直起腰来,看着父亲,开心地笑,然后将手伸出:“父皇,儿臣都抓到十只了。”
“真的吗?”皇上泻了气,坐到地上,手中的虫子蹦走了。
太子说:“父皇,你一只虫子也没有了。”
皇上看着太子傻傻一笑:“皇儿,以前的不算,重新再比。”
司马亮站看了一会,耐不住,上前说:“皇上,微臣有要事启奏。”
太子抬起头,一脸不快:“没见我们在玩吗?有什么比我们玩更重要?”
卫瓘也上前说:“回太子殿下,社稷大事比陛下和殿下的玩更重要。”
皇上终于累了,坐在地上喘气,手里除了青草泥土之外,什么也没有。黄门赶忙上来,用水和丝巾为皇上清理。
司马亮说:“陛下,微臣有要事禀报。”
皇上说:“爱卿不是朕的辅佐大臣吗?有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此事微臣不敢做主,必须告知陛下。”
“什么事?”
“皇太后,皇太后驾崩了!”
“怎么会呢?”皇上爬起来,把黄门手中的水也弄翻了,溅了自己一身,“不是住在金墉城吗?怎么会驾崩呢?母后多好啊!”
“是皇后。”
“皇后?”皇上身体微微一颤,停了一会又说,“崩就崩了吧,朕也没办法。”
“陛下,微臣以为不能就这样。如此天大的事,皇后怎么能擅自作主?陛下现在不有所反应,以后不好治国啊!”
“爱卿说怎么办?”
“微臣想请陛下召见皇后,问个明白。让皇后深知己错,以正朝纲。”
“不不不,打死……打死……打崩也不,朕怕皇后,不愿见皇后。”
“大晋天下有陛下立着,还有太子和微臣们扶着,陛下有什么可怕的。再说皇后也应知国家社稷之重,召见皇后过问皇太后之事,名正言顺。”司马亮说。
“是的,太宰爷爷说得有理。”太子在一旁听了也帮腔。
“那......那好吧!”皇上极不情愿地应允下来。
清晨,贾南风醒来的时候,心口还在“砰砰”跳。
她昨晚做恶梦了,做了一夜。醒来,除了害怕,做的梦一个也记不起来。她头疼,坐在床上,有些不稳。闭上眼,似乎好了些,但眼前却有无数金星在晃,晃动的金星之中好象还有一个咧着嘴叫的女人,披头散发,看不见脸。贾南风一怔,想起了庶人杨芷。猛睁开眼,什么也没有,干脆又睁眼躺到床上,于是,心平静下来,见有阳光从房外射进来,亮亮的,薄薄的,宽宽的,似一把刀。
“来人!”贾南风躺在床上喊。
陈舞蹑手蹑脚,推门进来:“小娘有什么吩咐?”
“快唤程太医,就说本宫头疼得厉害。”
这时,太医令程璩从外面猫着腰进来:“回娘娘,微臣在外候着呢!”
“你怎么不在太医院,在这里?”贾南风感到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