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帅,歇歇吧,雨大,别染了寒气。”
波才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感觉思绪微微有些凝滞,擦了擦满脸的雨水,回应道:
“刘辟,赶在天黑之前,无论如何要把剩下的干完。”
他边说边往四周看,脸上标志性的平静。
“喏。”
刘辟是个粗人,他只听波才的话,很快就督促着众人接替过来,开始施工。
没过多久,彭脱也被人换了下来,追上了波才。
“你说,他们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彭脱的脸色有些发白,身体似乎不经意间还会颤抖。
“知道的人不会说,干活的人不知道,知道了还要说的开不了口。”
波才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他带领的是一群真正的农民,而不是随时取人性命的贼寇。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劝我,你我都是快要知天命的人了,人生在世,不过走这一遭,无论如何,合该给世上留些什么。”
“哪怕是骂名?”
“嘁——”
雨水从波才破旧的斗笠上落下,打在他脸上的皱纹里,然后顺着他不怎么自然的冷笑,固执的往地上爬去。
“成王败寇,骂名还是美名,只有胜者才能决定。”
“更何况,名利二字,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又有几多重要?”
“家父被陈家仆人打死,给了一张草席,家母操劳半生,连薄田也被夺了去。”
“无父无母,又何来的忠孝仁义?”
“不水淹宛丘,我等如何取陈国的粮草武备,又如何在泽国之上,和官军们相争?”
“杀一国以成黄天,何不为也?”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如果汉也失其鹿呢?
没有人会给波才回答,皇甫坚寿倒是可以。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皇甫坚寿,正在大雨滂沱之下,一路西来。
“李利,此地已经距离宛丘不远,你带几个骑士,拿着陈王的令信,速速与骆国相报信,好叫他另有准备!”
雨水拍在这位年轻的凉州骑士脸上,他张大了嘴,试图从噪音中传递出自己的能量。
“司马,不如你去吧!”
“不必,就你了,速速报与骆俊。”
李利行了一礼,连忙招呼他麾下几个相识的,又找皇甫坚寿拿了信物,匆匆离了队伍。
众人没有空去搭理这雨水中二人的对话是否合理,但几日相处下来,皇甫坚寿早就清楚,这李利是个心思活泛体己的。
此人的本意,是想让他错开和蛾贼的正面冲突,毕竟送信的人,完全不用重返战场。
而他们这支孤军,大雨行军,人困马乏,更是只有千余人,撞进掘土作业的蛾贼营里,不见见血,难道一起吃酒不成?
更何况,区区千余人,比起动辄万人的蛾贼,又算的了什么?
可他皇甫坚寿,又哪里做的出临阵脱逃的事情来!
要想三军用命,哪有主帅临阵脱逃的?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有踏碎凌霄之志,擎天揽月之能,方才不白走这一遭。
遇到困难就缩头,那算什么鸟事!
莫说他现在不过区区一介司马,便是校尉,将军,大将军,他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