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一涵讶异，日后大魔王确实身体无坚不摧，但她一直认为是后天修炼的结果——竟是天生的吗。

鲲族早在十年前覆灭，是当时人界谋划许久，从内突袭，损耗数个古代法器，牺牲无数修炼才子的结果。

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且才能显著。

眼前浮起兄长立在血泊，不愿让开，不愿倒下，挡着魔修，直到师弟妹全部远离的场景。

司一涵凝出雪锥，一口气砸向心脏，必须断绝后患!

雪锥碎成冰晶，散入空气中，在日光照射下艳艳生辉，冰冷，残忍。

冰上的少年皱了皱眉，痛苦地呻吟一声，有转醒的迹象。

如今天空早已灰扑扑一片，雪花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下着。它们胡乱飞扬，欢快地淹没了整个大地，却不知增添了人间几寸冰凉。

少女站在寒潭边，更觉寒凉。

大地寂静无声，少年体温融化了雪花，却顷刻又在他的怀里结成了冰块，似在愚弄他人的温情，夺走一切深情。

少顷，少年将被雪花淹没，将被大雪夺走所有的温暖。他会消逝吗。

但少女知道，少年不久就会转醒，再不久将手持煞剑，屠杀四方。

手中紧捏着冰柱，瞅着少年，少女眼尾沾着水微微泛红，丝毫不曾察觉，手指已经僵冻到泛紫。

玉淮清楚地看到，转瞬间少女褐色眼睛里蕴含的情绪以变换百次——愤怒、怜惜、茫然、释然、坚定。

青衣少女缓缓蹲下，生生将少年拽到自己的肩背上，像是背上了百年的仇恨，难以承担的责任。

玉淮轻轻叹气，不忍再看。

*

胸中渐暖，胥子安许多年未曾触碰到这般温暖的物几了。

身体寒冻，但五官感觉在缓慢地恢复，身体颠簸——自己被背着。

轻轻挣了挣，鼻中便盈满栀子花香，真奇怪啊，明明身处隆冬。

微微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粉嫩的脸颊，圆润饱满的嘴角，看似柔弱可欺，但坚毅有力的眼眸却又似在反驳着这个观点。

察觉到身后男子蹭着自己的肩膀，少女眼中的寒意深了一层。

“请你的动作与人类保持一致。”

“不能走就管好自己。”

炸呼呼的，话里还带着白蒙蒙的暖气儿呢，少年愣愣地想。

少年静了下来，只是像是为了汲取不可多得的温暖，胸口紧紧地贴着司一涵。

心脏哄哄直跳。

忍受疼痛早已成为习惯，但在难得的关心怜悯下，少年的背还是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因为疼痛，也因为突然降临的温柔。

少女背上的少年，身形瘦削，虽然长得高出女孩一截，背在身上却无实感，像是一片纸，轻轻一吹就远去了。

但女孩不为所动，始终目视前方。弑兄，弑父，惨死的同门们，即使还不是他，但不能冒险，少女已经不能再次承受那样的经历。

大地被雪花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远处的山峦变得柔和而朦胧，树木们若如一个个白色的冰雕，静静矗立，唯有树枝上偶尔落下的一小撮雪花，发出细微的声响。

白色上的一缕青色，偶尔覆在碎枝上，偶尔落入雪花里，时稳时乱，时缓时促。间或的咯吱咔哒声，听似欢快，但又似悲凉。

司一涵走了许久，太阳西斜，正当她以为今晚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时，远处的天空中间替式地升腾出几楼若有若无的青烟。在看不到边际的白漫漫的世界里成为唯一的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