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现在还小,不懂事,但他总会懂事,以后他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再说了!”
周红精神临近崩溃,抱着头蹲在地上大叫,神情恍惚。
她不是不明白李云说的这些,只是她一直在骗自己,骗自己街坊邻居不知道她家的事,但如今伤口被血淋淋撕开,疼得她撕心裂肺。
李云见状,心知火候到了,上前扶起周红,沉声道:“去告官,我陪你一起去,我保证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们家以后也不会有事。”
“你……你是谁?”
“我叫李云,现住在巡盐御史林大人家中,他是一个很厉害的好官,扬州知府都要给他面子,所以你相信我吗?”
李云紧盯着周红的双眼,表现出强烈的信心。
周红现在这个状态,急需一个强有力的依靠,才能克服对钱同的恐惧。
林如海的虎皮自然够大,他也没说什么落人话柄的许诺,他的确住在林如海家中,扬州知府也的确要给林如海面子,全是大实话。
周红愣了许久,转头看向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的儿子,眼神逐渐坚定。
“我……跟你去。”
“黄亮,你留下保护老人和孩子,我和她们母女去告官。”
“是。”
用钱同四人的腰带捆了他们自己,打晕后,李云找来一根长板凳,两人挂一头,直接挑着前往县衙。
刚出门,他就听到一阵快速离开的脚步声,心中顿时有数。
事发突然,不可能是义公帮的人,那就只有林如海派来跟着他的人了。
这样一来,他就不怕官府方面徇私枉法,偏袒钱同。
巷子中其他几户人家,早已被之前的哭声惊动,此时见有人出来,全都悄悄观望。
待见到钱同连三个青皮如此狼狈出场,都惊讶无比,随后又见周红母女一同出来,更是差点惊掉下巴。
察觉到街坊邻居的视线,周红母女脚步立刻迟缓起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现在回去,这事我就不管了。”
周红心中既羞又怕,捂脸道:“我们去,只是求恩公能快些走。”
“自然。”
语罢,李云当即加快步伐,大步流星往外走,周红母女要小跑才能跟上。
扛着四人走街穿巷,有人还认出钱同和周红母女,立时队伍后方聚集了大量看热闹的百姓。
好不容易走到县衙,一路上备受煎熬,几次想要放弃,都被李云严厉喝止的周红,立刻快步跑到登闻鼓,拿起鼓槌,用力敲了起来。
登闻鼓响,师爷第一时间出面,然后代周红写了状纸,然后广陵县县令升堂审理此案。
明镜高悬牌匾下,留着八字胡,微胖脸,一眼看去有些奸诈面相的县令端正坐下,拿起惊堂木抬手,重重落下。
啪的一声,公堂外议论纷纷的百姓在衙役威武的喝声中迅速安静。
周红母女和已经醒来的钱同四人,全都下跪,口呼叩见青天大老爷。
李云现在是白身,虽然不情愿,但也入乡随俗跪下,只不过没有叩首,昂首挺胸,抱拳行礼。
堂上县令一眼就看见容貌气质出众的李云,打量一番后,看向周红母女。
“民妇赵氏,有何冤屈?”
“回大人话……”
已经到这一步了,周红再无顾忌,边哭边将被钱同欺辱受的委屈说出,其女儿也不断抹泪。
公堂外的百姓有一部分还不知是何事,听得钱同做的恶,顿时群情激愤,让县令不得不再拍惊堂木。
“可有人证?”
经周红述说,县令请了那条巷子的几户百姓来作证,又分别审讯了钱同四人,很快他们就认罪了。
此案关键就在于周红是否敢顶着世俗的眼光,告发钱同,要他们认罪,证据实在太多了。
并且当下时代,虽然男尊女卑,对女性多有歧视,但在此类案件上,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
那就是女子以自身贞洁为代价告状,天然先认定男方有罪。
因为所谓的礼教和妇道,真的会压死人。
周红的事早就不隐秘了,所以她才破罐子破摔,为了儿子站出来反抗。
县令雷厉风行,当场依律判处除赔偿银钱外,钱同杖责三百四,其他三人杖责八十。
大顺对强奸罪判得很重,依律是杖责一百七,因为钱同是淫辱母女,罪加一等,所以责罚翻倍。
三百四杖刑,钱同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事实也是如此,钱同只扛了二十八下,就在哀嚎中一命呜呼,其他三人也都没扛过这个数字。
公堂之上,周红母女连连磕头感谢,公堂之外,百姓高呼叫好。
李云默默看着这一切,思考着如何善后,起身时,他注意到县令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那是一种审视中,带着认同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