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醒了?”
在那古色古香的厢房之中,袅袅檀香萦绕于梁,空灵梵音悠悠唱响。
听到这温润声音的呼唤,谢安缓缓从混沌中醒转过来,身子虚弱不堪,他费力地勉强撑坐而起。
“可有哪处不适?”
谢安闻声望去,只见床榻边的檀木案前,一位身着黄衣的老僧正围炉煮茶。
那茶香迥异于常。
带着一股子浓郁的药香,竟甚是好闻。
“头痛耳鸣,肺如火烧,饥肠辘辘。”
谢安如实答道。
他扶额回神许久,眼眸中的迷惘如迷雾般散去,思绪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你头痛那是正常的。”
老僧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叹息道:
“三年前沉龙江一战……”
“你得了魔道心法,又强习《大日如来经》残篇,这二者都与你本身的《青玉功》行气相悖,纵然修出了煞气佛光,也不过是真元之间的转化,根本练不出你所谓的玄真气来。”
“这几日若非老衲以真元为你度气,你恐怕早就丢了性命……”
“谢公子!”
老僧目露不忍,沉默片刻后劝道:“青玉心法是你傍身的最后一根稻草,若是散了便是真的散了,没有内功,这天下江湖虽大,可哪还有你这位昔日武林至尊的容身之所?”
“公子还请三思呐!”
“嗯,知道啦。”
谢安笑了,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想起了‘从前’的记忆。
因此由衷地对着老和尚,拱手一拜。
“多谢苦茶大师这些时日的照拂。”
“谢安铭记,莫不敢忘。”
说完,谢安便与面前的黄衣老僧在那大眼瞪小眼。
鼻尖有婉转檀香萦绕,耳边有清荡佛钟之声,那浑厚钟声震散了他心中的梦魇。
过了一阵,老僧摇头长叹。
“阿弥陀佛。”
“公子饱读经书道藏,莫不知天人路已绝,那些个真仙古佛只在书中,早已不来人间了。”
“哈哈……咳咳咳!”
谢安被这老和尚的话逗得直乐,却牵动了肺经,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拂去了胸腔中上涌的气血后,他轻笑道:
“你这和尚有意思,别的法师都讲佛陀常在身边,在言,在心,在行止,在坐卧,你却好,偏要说佛早就不来人间,没见过这样拆自家台的。”
“阿弥陀佛。”
老僧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衲若能劝公子回头,便是在行功德之事,佛祖也会原谅老衲的不敬。”
“公子现在回头,将来未必不能登临极乐世界,证得罗汉菩萨果位。”
“你知道的,我对这些并无兴趣。”谢安摇摇头。
佛门轻今生而重来世,与谢安内心所求截然不同。
他自然是没有慧根之人。
见话题冷场,老僧倒也没再多劝,指了指案上温着的铜炉。
“裴娘子亲手为你熬的药,专治体虚,活血补气用的。”
“记得趁热喝了。”
嘱咐几句后,老僧深深看了谢安几眼,略带唏嘘地迈步出了房门。
离去后,还不忘给他把门给带上。
毕竟如今的谢大公子,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武林至尊,而是半截身子入土的风中残烛。
若是吹了邪风惹上风寒,恐怕便要撒手人寰。
老和尚心善,见不得这等悲催事,只好出手帮扶帮扶。
“本是绝代枭雄,却偏要做那天上流星,昙花一现。”
“这天下榜上的英雄豪杰何其多,可那榜首之位永远都只有一个‘仙’字。”
“谪仙‘谢安’。”
“成也是仙,亡也是仙……”
……
谢安看了看汤药,若非带着股浓浓药味,倒像是街头小贩卖的糖水,清澈可见碗底的瓷窑官印,瞧不见半点药渣浮沫,显然是煎药之人在送上来时,专程用纱布滤过的。
“倒是有心了。”
谢安笑了笑,心中却很无奈。
自古最难消受美人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