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间,总统府。
柳嫣正在用午膳.
柳嫣面前摆着蘸碟,碟子里井盐、芥末、酱油、酿醋虽都是上品却没甚稀奇。
正对的大菜是鹿肉,鹿是一年龄的小鹿,取腰背上0.3寸一条小里脊,百十只拼成一盘,不蒸不煮,片成蝉翼般薄厚。柳嫣夹起一片,鼓着腮帮子,笑出酒窝。只看她的表情就能想象鹿肉的鲜美。她赞了一声好,便叫侍者送到内屋,赏了小雨。
辅菜配的是蒸鱼,来自海拔负三万米的深海,有个雅名唤作“六十里雪”。通身雪白不沾一点工业的残污。越是深海鱼种,味道越是接近海水,少几分鲜美。单那主厨是个妙人,白肉似水,无甚口感,只有鱼眼睛堪用。使尖刀利刃,活取鱼眼。眸子爆炒,配辣椒香辛等物,眼白勾在盘子围边,沁透了久熬的老汤,当真鲜美无比。
侍者端起一勺凑在柳嫣嘴边,她轻启唇舌,轻点头,说一句“新鲜”。又浅尝了几勺,顿觉无趣。“也就吃个新鲜,汤汁什么的都是老味道。撤了,以后不许再上了。侍者听了,面无表情,走到柳嫣看不到的角落倒掉。
以柳嫣为核心辐射出去,侍者一一把菜都取了两勺,送到柳嫣面前品鉴。直至桌围边缘一道佛跳墙,一道开水白菜,都是寻常好料堆砌,无甚好讲。侍者切了白菜心的当心一粒,鲍鱼斩去裙边,涂在柳嫣面前的可丽饼上卷成一卷。
侍者喂了两口,柳嫣便摇头叫她放下。
这是餐桌左边的光景。
餐桌的右边,柳安如缩在一角。一手筷子,一手蒜。狼吞虎咽地吃着阳春面。满桌的珍羞都与他无关。香气从左鼻子钻进来,从右鼻子又出了。
柳嫣放下可丽饼,走了十几步到了桌子那一头。她夹起桌子边的一只海参,递到柳安如面前。“啊~父亲,您要演这种戏码到何时呢?美酒不饮,美食不享,人生何求?”
柳安如吸溜了最后一口面,又喝完了汤,把碗放下。摆了摆手,说道:“不了,爸爸吃饱了。”面碗与这一桌子的美食间仿佛有一道沟,泾渭分明。
柳安如神色凝重,犹豫片刻,开口道:“你吃着,我说着,你好好听。“
“愿闻其详。”,柳嫣放下刀叉说道。
“奢侈点没关系,死不了人。杀个把人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世道就是这个世道,你爸爸我还有几分薄面。但是,凌龙这小子以后就不要再见了。出了事……谁也保不住你。”
柳嫣面色一冷,又拿起刀来,柳安如全不畏惧。只见柳嫣手握刀柄,锋刃朝内,猛地钻向自己的脖子。间不容发,窗外枪声响起,总统府的玻璃破碎,子弹精确的命中刀刃。饶是如此也晚了半寸,刀刃撕破柳嫣纤细的脖颈,从侧边划过,渗出血珠来。子弹撞击刀身,柳嫣一时反应不及,餐力脱手飞舞出去,还掀掉了她的一根长指甲。十指连心,柳嫣却一声不吭,反而一笑,笑得瘆人。她笑道:“我没想死,吓吓爸爸罢了。怎么样,您有没有吓到?”
柳安如两眼一黑,瘫倒在椅子上,缓了许久,屋外有人敲门。他无奈言道:“你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
调查组来了。
柳安如尚未起身,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两兄弟向着他冷笑。他头脑中一阵晕眩,定了定神,这才一个个的看清楚,一张胖圆脸是高艺,一张清瘦脸是高洱。此二人是他名义上的秘书,党内的职务却要比他高上半级。他们三人同属梵客一帮,先前先后传令赦免李忠的正是此二人。
调查组的全称是“凌龙绑架案党内最高权限调查小组”,可入官不报,自行量刑,生杀予夺一应流程从简。
柳安如见两人入门不报,从大门到餐桌一路畅通无阻,料知必有大事。提人而或杀人,哀求也是无用,眼前只有先探两人来意,再随机应变,笑道:“先生向来可福体安康,下官感念先生为国为民,劳苦万分。二位兄弟为左右,亦是辛劳,惟愿你我三人在先生的领导下早日归天下为一统,解黎民苦难!”
高艺抽动他面瘫脸,礼貌一笑,心里也受用。虽然他兼着监察的职责,但不管怎么说,柳安如都是他们明面上的上司。听领导拍自己的马屁当然是件得意事。
高洱拱手还了一礼,笑着说道:“未经请示,擅自入府,告罪告罪。非是我兄弟无礼,实在是先生亲自敕令,着我二人务必将绑架案的引子,惠惠小姐带到,还请总统阁下切莫推辞。”
柳安如听了,先松了一口气,当即回道:“可惠惠小姐不在我家啊,小女柳嫣身子孱弱,前些日子确实招了个孩子服侍。可案发之后,惠惠她自觉闯下大祸,早就逃了。此事,梵客将军也早就问过了。”
高艺冷笑问道:“人在何处,总统您真的不知道?”
高洱赶紧捂住大哥放在兜里的手,仿佛阻止高艺掏出枪来。又一错步,拉住柳安如肩膀。压低声音说道:“柳老哥还当我二人是兄弟不是,昔日关公面前的誓算是不算?”
柳安如赶紧道:“你我三人也曾拜过关公,自然同生共死。只是那个惠惠实在是未在我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