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山坡上,楚镇明军的大纛旗下,一名身穿整齐甲胄却掩不住一身匪气的浓髯将领抬头,定定看了一眼身后笼罩在浓烟滚滚中的漫天火光,有些不敢置信:
“顺军竟然绕路袭营?还是九江府那个姓袁的总督杀过来了?”
传令兵老实回报:
“飞骑报的是顺军袭营,但后军溃散之势已成,具体真假已不可知。”
他仔细思索片刻,转头看向身侧一名年轻将领:
“虎臣,你怎么看?”
这名年轻将领身材壮硕修长,同样身穿大汉将军式对襟罩甲,银翅凤盔,顶饰红缨,内里衬着一件窄袖云肩澜袍,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又不失仪表,
唯有那一双眼睛因眉眼较近,眉尾又微微上扬,导致眼神中好似总有一股邪气。
“外营不可用,后军更不可用。烟雾弥漫夜色深重,根本不需要闯贼袭营,只需一二小队放把大火,我军自会炸营。”
年轻将领面色冷静,沉着说道:
“贼将白旺屡经战阵,必不会放过此次机会,惠总兵还是考虑俺们如何接敌吧!”
“贼你妈的白旺,以前咋就没发现这个闷怂这么能打。”
浓髯将领感慨叹息了一声:
“还能咋整,就打呗!李自成老子都打过,还能怕他一个白旺?!”
“俺也是这个想法。现在若退,便坐实了贼军袭营,后退一步便是溃散之势。想要死中求活,就只能向前!”
那年轻将领点点头:
“当务之急,便是遣飞骑立刻往江上汇报我部决战之心,请舰上火炮继续支援;
再令各部收拢溃兵,能收多少是多少,全部投入战场!今天这仗不能输,输了就只能全部压往九江,再无腾转余地了!”
话说关于左良玉部的战斗力一直是个谜。
若说他能打,在被封宁南伯期间被顺朝一个节度使白旺次次按到地上锤,和李自成交手也是从开封一直被锤到武昌。
若说他不能打,人家分明也是以两千兵镇压农民军起家,不仅拿下了一个世镇武昌的宁南侯位,麾下将领更是一个比一个猛。
就比如眼前这号称“外营五大校”的两位,惠登相是起义军出身,后来投了左良玉,守卫均州期间直接把来袭的李自成给打了回去。
另一位字虎臣的,便是在南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金声恒了。
左良玉死后他跟着左梦庚降清,作战极为凶猛,打得南明各部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占领了整个江西,并杀死了大明王朝最后一个有血性的子孙。
后来因为觉得自己立下如此战功却只得了一个江西军务提督,心有不满,遂反清奉明,又立刻被清廷视作洪水猛兽,调动各部不惜一切代价进剿,最终酿成了南昌之屠。
就拿这次来说,金声恒也曾劝说左良玉不要让外五营沿着江岸列成东西向的长蛇阵,否则一旦敌军放起火来,光浓烟就能将五个大营全部笼罩在内。
但左良玉担心自己船队上的财货,非得让五个大营沿江陈列成一排,将整个船队都看护在内他才安心。
何况外五营并非他的心腹,又如何能听得进去这种建议?
这就导致惠登相与金声恒只能眼睁睁看着最担心的事一一应验,最终别无他法,只好与顺军拼死一搏,以求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