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听了金牛星一席话真是目瞪口呆。
他心想:小时候听故事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怎么现在一听,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呢?
牛郎竖掌,道:“你等会儿!人家洗澡,我去偷人衣服?然后她嫁给我,她织锦,我吃软饭?我还得把孩子搞出来,因为怕她跑了?最后我还能因此跨越阶级,位列仙班?我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金牛星不解,鼻子喷气,道:“脸算什么?成仙长生不老啊那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
牛郎摇头,又道:“我连她相貌如何,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她要是个丑的可怎么办?”
金牛星失笑道:“仙女怎么可能是丑的?至于她的姓名……”金牛星稍一犹豫,道,“仙家名姓的确不方便告诉凡人。她擅于织锦,可称她为织女。”
牛郎连连摆手,又道:“我曲曲一届凡人,哪能承受得住仙女胴体?”
金牛星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来的时候老君都告诉我了。你乃是玉帝身边侍奉十二金童之一转世投胎,因摘了天孙织女头上戴的花,唐突了织女,因此被贬下凡间吃苦。但你毕竟是玉帝身边金童,玉帝念旧情,着织女下凡助你渡过情劫。”
牛郎想:我他哞的一个字都不信。不管之前的牛郎前世是不是耍流氓的金童,反正我前世我可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一介凡人,被神仙算计了,能有好吗?远的不说,就说近前,我刚见了何兰姑娘惨死的场面,金牛星一不让我报官,二不安慰我受伤的心灵,他直接把我驮到这里,让我耍流氓。可见凡人的性命神仙一丁点都不在乎,更甭提凡人的感受了。早先让金牛星留了仙种在凡间,也算我功德无量。我得想个法子脱身,再不跑,连我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
牛郎不做声地沉思,金牛星警惕道:“你小子再想什么鬼主意?我可告诉你,你按照我所说的话来,否则我要你好看!”
牛郎道假意配合,道:“嗨,老牛,我这不是要娶媳妇了么,我心里有点紧张激动。你就在此处不要动,我这就缘溪行,去找水潭偷衣服去。”
“等等!”金牛星叫住牛郎,道,“你刚刚百般推脱,现在反而听起话来,却叫人不敢相信。我要跟你一起去,眼看着你把衣服偷回来。”
牛郎一跺脚,指着牛鼻子,假意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骑虎难下的不是我,而是你。现在织女是不是非我不嫁?肯定是。不然我这么不愿意,你早把我换了。我要是不娶织女,你是不是就得永远当个老黄牛?肯定是,要不然你堂堂金牛星也不能这么着急。现在咱俩把话说开了。我去找织女亲嘴儿,你别跟我后屁股偷窥。这点信任也不能给我吗?”
金牛星牛脾气上来了,大脑袋就顶过来:“你跟谁俩呢?你敢跟我大声说话?”
忽然,牛郎一伸手,抓住了金牛星鼻子上的鼻环。牛郎脚下蹬地,膝与腰合,腰与肩合,肩与肘合,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往后一拉:“嗨!”牛郎对天发誓,他以前在村里帮个难产的母牛接生都没使过这么大的劲。
金牛星正在跟牛郎“顶牛”,突然见到牛郎抓住自己的鼻环。金牛星大惊,暗叫不好,刚一张口,便感觉鼻子传来剧烈的、难以忍受的疼痛!金牛星疼得母语都出来了:“哞!”
这一疼,直叫金牛星涕泪横流,眼白外露,肌肉痉挛,四腿发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尾巴一歪,屁股后面流出牛尿来!
牛郎这才放了手,心道:任你在天上如何威风,在我面前你只是生产资料罢了!
牛郎转身便跑,偏不沿着溪水找小潭,闷头跑向正东。跑了约有五分钟,体力不济,只好拣跟木棍倚棍慢行。
直到日头偏西,出了树林,走在土路上,牛郎腹中饥饿难忍,脚底下又酸又软,就着夕阳都能看见星星了快。
他舔舔嘴唇,远远看见路上有一位老人,在对一头黑驴指指点点。
牛郎心想:可算见到个人!我上前讨点嚼果吧。
走到了近前,牛郎看见藤编的行李箱放在地上。他听见老人在求驴呢。
老人央求道:“小祖宗,我快迟到了。您就动动您的尊蹄子吧!”
黑毛驴无动于衷。
老人怒了,拍了黑毛驴一巴掌,骂道:“懒货!要不是你哥哥寿终正寝,我能带你出来吗?你再不动,我给你杀吃肉!”
黑毛驴嗤之以鼻。
老人犯了难,又开始央求黑毛驴。
牛郎拄着木棍,打量毛驴,见毛驴肌肉发达,体格壮硕,都快赶上小马了。它的毛发黑得发亮,打眼一瞧就知道驴吃得比人还好。那就是腿脚的问题。牛郎往驴蹄子一瞧,心下了然,忍不住对絮絮叨叨的老人说:“大爷,别求了。您这驴的蹄子都往天上翻了,它蹄子难受肯定不走道啊。就跟人脚趾头疼似的。”
老人看了牛郎一眼,问:“那怎么办?”
牛郎道:“修驴蹄子呗。把多余的蹄子铲掉,驴舒服了,自然就走了。”
老人忙道:“小兄弟,听你的意思,你很懂?你快帮我修驴蹄,我必有重谢!”
牛郎为难地说:“重谢不用,只是希望老哥你能给我口吃的。问题是,我这身上没有工具啊。”
老人道:“好说好说。我这正好有好多吃的。你给我修好了驴蹄我就给你吃。工具我这也有,你要啥?”
“稍等。”牛郎上前,摸了摸毛驴,毛驴没躲。他又轻轻抓住驴前腿往后抬了一下,驴也没挣扎。牛郎点点头,看来这头驴被养得很熟。
牛郎道:“我需要一把锋利的剪刀。”
老人赶紧说:“我正好带了!”他去旁边的藤箱中翻翻找找,果然翻出一把剪刀。
“我还需要一把锉刀,像小型的方便铲那种。”
“我正好带了!”
“需要一块石头。其实一块铁砧最好,垫在驴蹄子下面。”
“我正好带了!”老人翻翻找找,从藤箱中单手拎出一个铁砧。
牛郎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他心想:什么鬼?老爷子能单手拎铁砧,尚能用老爷子是练家子来解释。关键谁家好人出远门带铁砧?
牛郎可抬不动铁砧。他轻牵毛驴辔头,毛驴似有灵性一般,随他走动。
牛郎抬起驴蹄,先使剪刀,剪去能剪掉角质,再将驴蹄置于砧上,用锉刀锉之。
刷啦刷啦,层层角质应声而落,如同雪花一片片掉落在眼前,散落在地。
牛郎就没用过这般锋利好用的修蹄刀!刀锋切入蹄子,畅通无阻,顺利流畅,切香皂也不过如此。
又使刀角剜去蹄中泥石和腐烂处,将蹄子底面修理平整。
牛郎放下第一个蹄子,松了一口气。黑毛驴毫无挣扎,甚至十分享受,跟做斯帕似的。牛郎故技重施,将余下三个蹄子也修理干净了。黑毛驴开心地跳起了舞步。
“动了动了!”老人激动地叫,“它大哥蹄子从来没这样过。”
牛郎道:“老哥你总骑驴,不应该不知道呀。它大哥总在工作,蹄子自然会得到磨损,长不了这么长。它应该是不总被骑的,所以才需要时常修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