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心头更痛,痛得连眼眶都红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感激更多,还是酸涩悲伤更多。
裴如璋欣赏了一会他的神色,方才觉得心头的憋闷散去几分。
“此事就这么定了,一会府中要去奚府下聘,你也顺便去一趟,好熟悉熟悉路程。”
梁羽笑得比哭还难看,“卑职遵命。”
上回裴府送到奚府的定礼就已经多得堪比寻常官家贵女家的聘礼,这回正儿八经下聘自然更加大张旗鼓。
光是珠宝首饰就收拾了足足十口大箱子,就这么随意敞开着,名贵的东珠随意散乱在箱子各个角落里,随着抬动的动作四处溜着。
更不必说古董花瓶、孤本字画之类的珍玩,足足塞了三十口箱子。
其余的便是布匹衣裙,直将裴府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无处下脚。
侧院的秦雪莹咬牙切齿地听着府中的动静,整颗心都快被嫉妒给淹没。
裴如璋被夺爵,她这个郡主之位自然也连带着不保。
以往她横行霸道处事嚣张,如今骤然失了郡主的身份,却是连出门露面都不敢,这段时日连书院都没去了。
如今眼睁睁看着裴如璋丝毫没有起复的心思,成日沉溺于儿女情长,更是心都凉了半截。
她所有的荣辱都来自于裴如璋,若他再无斗志,她岂非要一辈子都过这种低人一等的日子?
甚至还会,低奚应芷那个女人一头。
秦雪莹心中翻江倒海着,却不敢再算计奚应芷。
如今她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在麓山书院,她和奚应芷发生冲突,裴如璋明明与她更亲近,却毫无理由地偏向于奚应芷。
呵,不过是色令智昏而已!
秦雪莹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最终却什么头绪都没有。
那头,梁羽跟着裴府管事清点了嫁妆后,一起敲锣打鼓送去奚府。
他心中既煎熬且复杂自是不提,由其是裴管家一路笑呵呵地将方才释星云卜出的签文沿路相告。
不多时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奚应芷八极好,最是能旺裴如璋,定能让他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此话一出,原本还存着看热闹的心思之人俱都敛了心神。
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难道裴如璋的案子还有转机?
传言沸沸扬扬,晚间,裴府便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景和帝着一身常服,进了裴如璋的书房。
裴府居然也没有人敢通报,裴如璋正在烛火下拿着纂刀凝神刻着一枚簪子,灯光忽然就被挡住。
裴如璋拧眉抬头,就见了景和帝那张素来端方坦然的脸上透着震惊和不解。
裴如璋理直气壮地将簪子和刻刀放到一旁,施施然起身。
开口却不是问安,而是问罪:“眼下正是关键时候,陛下来裴府,不怕打草惊蛇吗?”
景和帝面无表情,“你连逢凶化吉这种签文都弄出来了,朕再怎么打草惊蛇也多有不及。”
裴如璋不以为意,“坊间流言,不足为信。”
饶是景和帝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这会也被他气笑了,“那你告诉朕,你费尽心思搞这么一出又是为了什么?为了给京都的百姓逗些乐子吗?”
裴如璋直视着他,“奚应芷要嫁我为妻,我要她一丝污点也没有地进我裴府。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裴如璋求娶她,是她下嫁于我。”
素来漫不经心的男人,这会眼底满是认真和坚决。
景和帝忽然就想起那个没被他叫过爹的男人。
在潼关时,多少人将他们当做灾星人人避之不及,那个男人却时刻将母后护在身后。
他对他们好,从来不顾别人眼光,甚至心疼他们遭受的不公。
裴如璋一直羡慕他的出身,羡慕他受万人跪拜。
其实他也会羡慕裴如璋父子,为自己的追求坦然地活着,而不是像他一样,为仇恨而活、为责任而活。
“既然你决意如此,朕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景和帝将手中之物轻轻放在裴如璋的书案上,“朕今日来,是预贺你新婚大喜。还有,提醒你,别色令智昏误了正事。”
裴如璋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瞳孔微不可见地一缩。
那竟是一枚【如朕亲临】的玉牌!
“你什么意思?”裴如璋挑眉。
景和帝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朕想着,也只有这样东西,任谁一看都知道是朕的贺礼。”
裴如璋默了默,面无表情地收下。
男人成了家,无可避免就会变得成熟,任何事情都要为妻子打算几分。
这东西他虽不需要,可奚应芷性子柔弱难免有被欺负的一天,有这个东西好歹能撑撑场面。
这大抵就是幸福的烦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