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晒得脸上的妆都花了,一会子若是面见太后冒犯凤颜可就不美了。”
这种世家贵女,最是知道如何和风细雨地让人难受。
以往秦雪莹没有领教过,不过是有个身份罩着。
如今没了那层皮,真论个中本事她在贵女堆中还不够看的。
譬如这会,秦雪莹绵里藏针一句话,就激得秦雪莹浑身发抖。
“你——”
“姐姐别激动。”
周梦楠将食指抵在唇边冲她做了个“嘘”的动作:
“方才我便说过了,太后娘娘眼下正在午睡,姐姐若将太后娘娘吵醒,不知以姐姐眼下的身份,受不受得住太后娘娘的怒气?”
秦雪莹满肚子怒火就这么憋在嗓子眼,直憋得眼眶都开始通红。
怎么敢,周梦楠怎么敢如此羞辱嘲讽自己!
一会若见了太后,定然要好生出一番气!
秦雪莹憋了这么口气,从烈日当空等到日头微偏,慈昭殿里头终于响起细细碎碎的响动。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秦雪莹才被召入殿内。
殿里头架了冰盆,又有宫人打扇,一入内便察觉到丝丝凉意。
方才在大日头下晒出一身汗,衣裳本就黏了一身,这会被冷气一袭,顿时浑身冷得不舒服。
展太后侧躺着被周梦楠伺候着吃了一颗葡萄,方才撩起眼皮去看秦雪莹。
一看便蹙了眉头。
庄嬷嬷立刻冷脸斥道:“来太后娘娘面前觐见怎么是这么一副尊容,失礼于凤驾可是大罪。”
秦雪莹身子一僵,原本要呼之欲出的喷薄怒气再次被掐住脖子。
她忽地明白过来一件事,今日展太后宣她入宫,压根不是为了替她撑腰替她平反,而是要落井下石教训她。
怎么会这样,她以往虽然嚣张跋扈,可并未得罪过展太后。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秦雪莹面上却还是忍气吞声地跪下认错。
“小女无心失礼,请太后娘娘恕罪。”
庄嬷嬷哼了一声,“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秦姑娘头上的南珠头面可是有爵位的贵女才能佩戴,秦姑娘带这副头面可是逾越了。”
秦雪莹心中一沉,强压着胸口的暴戾再度磕头请罪,“小女一时疏忽,请太后娘娘恕罪。”
展太后挑眉。
没想到秦雪莹倒是个沉得住气的,看来她还算审时度势,如今失势,以往那股子桀骜嚣张收得挺干净。
可偏偏,她的审时度势不是展太后所希望的。
这样懂得趋利避害的秦雪莹,怎么会不知死活地和奚应芷对上呢?
难道还要复了秦雪莹的位份她才敢和奚应芷对上?
展太后沉吟着打量了秦雪莹一番,就听周梦楠笑道:“秦姐姐眼下的样子,倒是和奚妹妹有几分相像,果然是天生一家人的好缘分。”
展太后立刻将方才的念头掐灭。
是了,她若复了秦雪莹的位份,日后她们姑嫂两个抱成一团和自己唱反调,那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却说秦雪莹听见这话,立刻就明白过来展太后给自己这番排头,原来是因为被奚应芷冒犯所以迁怒于她的缘故!
心头当下就燃起了一把熊熊怒火,偏还要忍着不能发作,只垂着头装孙子,将她的胸口憋得生疼。
若说周梦楠和她相处这么久,最是知道她的脾气,知道她这会怒火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脚。
便又冲着展太后笑了笑,“秦姐姐认错得诚恳,太后娘娘也别再生气了。姐姐带的南珠头面不合适,不如就让姐姐卸了钗环以作弥补吧。”
展太后情不自禁地看了她一眼。
时下女子重礼数,钗环对女子而言与衣裳无异。
卸了钗环等同于脱了衣衫,那是奇耻大辱。
周梦楠居然能如此轻飘飘地说出这番话,其心思之恶毒、心性之凉薄可见一斑。
她真要推这样的女子到璋儿身边吗?
展太后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痕迹也没露出来,而是面无表情地点头,“庄嬷嬷,让秦姑娘卸钗。”
秦雪莹早在周梦楠说出让她卸钗的话时就满眼愤怒地盯着她,这会听见展太后也这么说,更是怒气盈面,羞愤难当!
“太后娘娘,小女只是无心之失,请娘娘恕罪。”
展太后仍是端着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冲着庄嬷嬷微微一扬下巴。
庄嬷嬷会议地接过宫女递来的托盘,端正着身子走到秦雪莹面前,满脸不可言说的高傲:
“秦姑娘,请卸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