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在哪。”
“在沪江。”
茶室的人给他们送来了一叠桂花白条糕点,他推给了白舒童,知道她爱吃甜的,特意点了这么一盘。以前白舒童就曾为了教会发的一口蛋糕去替牧师弹琴,他还记得。
他帮她淋上了一层红糖浆,自己则一口没动,等着她吃的间隙里,他从纸盒里拿出了烟来抽。
白舒童吃了一口甜,在邱宁是从没见过他抽烟的模样,弯了眼说,“景和哥,你都开始学抽烟了?”
“应酬,都得这样。习惯了,就戒不掉了。但你可别学,女孩子家家,别抽烟,不雅观。”
白舒童不知怎么滴,忽地就想起了火车上,让她抽烟的军官长,那人好像就不会说女儿家家这种话,也随着身边的孙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给设限。
但......怎么就想起了顾承璟来,白舒童自己莫名了下。
“你什么时候回去?”李景和看了眼手上的表。
白舒童以为他说的是回石库门住所去,就说,“零点前回去就行。”
他抽了几口烟,吁了出来,将手中的美丽牌香烟盒转了下,摇头说,“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回邱宁?爸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不是还要考广州学校,算算日子,你都耽误了。回去,也得赶紧找个过渡的学校吧。”
白舒童遂也将在广州城遇到的事同他说,并说,“我考了上海的学校,不回去了。”
李景和闻言,手指扣了扣桌面,说,“你是白家的人,他不敢。担心什么,我明儿就打电报回去。”
“再说白家人不是让你留邱宁。”
原先白舒童也认为李国邦不敢,可是,她是经历过被押上车求助无门绝望的那一刻的,她心已经凉透。
“我不敢回去。李叔变了个人,年初还好好的,可就不知道被谁带着抽上了大烟,又养妓,又赌博。家里的积蓄他都散完了,荔枝园的树他还抵给了吴家。哪知道,你不在,他什么时候又要拿我去抵押......”
李景和本来想问李国邦哪里来那么多的钱,后面看了一眼白舒童,话就沉默了下去。
他心下了然,脸上微微厌恶看了一眼手中烟,就把它掐灭了,按在了烟灰缸里。
“那你到了上海来,要找白家人吗?”
“找过了,他们搬家,我没找到。我借了些钱,先寄回去应急了。但我听童年说,你认识我姐姐?”
李景和移了下目光,看着水晶烟灰缸里的白雾,晃了下神,说,“之前你让我拿你的电报去白家问问怎么没再给补几钱,去过一趟,就打过照面,不算怎么认识。”
白舒童带着希冀看向他,“那你知道白家现在搬去了哪里,他们,他们......”
她放下了手中的金叉子,问,“你问过他们为什么不再回复邱宁的电报了吗?”
李景和抬了眼,静静地看向她,眼里深邃无垠,答,“我也不晓得,我放了电报,他们说会回复,可也没消息。但既然你决定留在上海,我会帮你找。就是我最近忙,耐心点等我消息,好吗?”
白舒童拧了眉,低下头沉静了一会儿,答了,“好。”
他留意着腕表时间,看着时针快接近零点,就从口袋里掏出了点钱出来,然后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你如果要找我就去沪江。我也刚从香港回来,住所还没安排好,等安排好了,你再看看要不要搬来与我同住。”
他有意无意地问,“你现在住哪里?”
“我住石库门。”
他淡淡地重复了下,“石库门啊.....弄堂房子,人多,口也杂。里弄里大部分都是外地的吧。”
“也不是,有本地人,也有邱宁的故人。我现在和秋晓住一起,张叔也在,还有童年和童心。”
“秋晓?”
“对。秋晓登报找你,但是你可能没看见。她可担心了。”
“嗯。”
说到这,白舒童没留意李景和的眼神变化,她这一会儿忽然想起了落下童年,就转头看了茶室外说,“景和哥,你不用特意送我回去。还有童年在附近等我,他今天没做生意,是开了车送我的,我差点忘记了。”
“我到时候去沪江找你。”
他温笑,“好。”
白舒童站起来,往外头去,焦急地寻人影。
窗外,童年朝她摆手。
李景和看了眼他们,指腹摩挲着,看着他们两人并肩离去的身影,眸色暗了下来,指甲掐入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