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童此刻不仅酒醒了,脑袋乱成了麻,明明她逃了婚,可一切却按着她同那人结婚而发展了。
从租界回石库门,她还在恍惚着,屋里张秋晓、张叔都在,见了她失魂落魄归了家,连忙问她是怎么回事,绕着她看了两圈,确认了她没事,赶紧给她喂了两杯水。
“我找到他们了。”
“找到谁了?”
“白家人。”白舒童咬了下唇,脸色有点苍白,但是挂着笑意,一双葡萄似的眼珠子显得有些疲惫。
“那不是太好了!你要回白家去了吗?”
白舒童牵强地扯了笑,摇头,“因为邱宁差点成为别人家姨太太的事情,他们要与我断绝关系,给了我这个翡翠镯子,又给了三百大洋,让我回广州城去。”
她从手帕里掏出了一个翠绿的镯子,还有钱,放在了桌子上。
张秋晓看着那些东西,看了一眼她,心揪了下。
找了那么久的父母,怎么就成这样了。
而白舒童却是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笑说,“我想得到的,没关系,放了我在邱宁那么多年,他们本来也不想要我的,也没差别。就是可能得在张叔这多叨扰些日子。不说了,我有点累了,这个镯子我拿去卖点钱,先去寄给邱宁。”
张叔见她站起身又要往外走,喊了她回来坐下。
“小东西,你可别胡说,怎么会有亲生父母不要自己孩子的呢。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捡来的,怕不好交代是不是。”
白舒童摇头。
将一封书信拿了出来,“白纸黑字的。”
“签好了的。”
“从此,我和白家没关系。”
张秋晓问,“怎么会,是因为你偷来了上海的缘故吗?”
“不是。”
“那是?”
原因很多,杨淑青当着她的面,将白家的怪事也放在了她身上,还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哭着说,“家里事事不顺,大批的货品在关外被扣押,交税了也迟迟不放人。也难怪白斯言前段时间码头也遭了一帮人哄抢打砸,遭了血光之灾,原来是你来了。”
话很多,她记不清,也不想记。
总之,她在那间会客厅里,是越听笑容越僵硬,喉咙里哽着,上下说不出话来。
她将他们当家人。
可是,他们警惕得,将她当扫把星。
她没有这样的家人。
也总算是看懂了昨日锁她在屋内的种种防备,更看见了他们在与她说话时,手上捏的那串佛珠。
简直荒谬。
本来桌子上的这些东西,她是一分不要的。可是当外头来报,双生姐姐白曼露好像发了高烧,要问杨淑青是否请个西医来看看。
慈善雍容的太太,正同她说着,“你也没吃早餐,这糕点,你吃些。别怪我话重,只是我们缘薄。”
根本也不关乎她是不是人姨太太的事。
桌上的一块松软的椰子蛋糕推了过来,软白蓬松,精致得如同白公馆浮华的一切。而杨淑青捂着手帕同她说着彼此缘分薄的话,一听白曼露生了病,她就起了身,像命都要没了地走了出去。
隔壁的声音近。
听着出杨淑青的焦急,“愣着干什么呀,快打电话去请大夫啊。”
“曼露,妈也是一时急才骂了你。不是真心和你置气的,你怎么就上了心,我几时打过你......喝水是吧,来人,拿点水来。”
白舒童坐在会客厅里,顿时被冷落。
她听了那么长时间的无端斥责,扯了嘴边笑,也算是看清了,将那片椰子蛋糕反盖在了桌上,一口没吃,告诉了吴妈,“麻烦转告白太太,我以后不踏进白公馆可以。说好的三百大洋给我。”
“另外我还要白太太手上的玉翡翠。”
吴妈说,“那可是少爷给太太的生日礼。”
白舒童才不管,“那与我有何相干,若不给,我就登报,找父母。”
“看上海滩谁要起这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