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芙蕖你乖,不要生气,可以吗?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
“我要霍瑾当我的护卫,我不喜欢别人,我适应不了别人,我要霍瑾。”
“霍瑾不行。”
姜芙蕖失笑,“我说了我要什么,你根本不许,如此还要再问,有什么意思?!”
沈惊游眸色泛冷,想起霍瑾,浓浓的蔑视里掺杂着恼怒,“我不喜欢你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霍瑾是男人,他和我一样都是男人。男人心里想什么你知道吗?你知道他们有多恶劣?他们全都是吃生肉喝腥血的,你有多少东西可以任他们抢?!”
良久对峙,最后只剩沉默。
夜色渐尽,沈惊游抬起右手捂住姜芙蕖唇瓣,虎口顶住她贝齿。
眸中怒火渐渐被不忍所替,心中酸涩发麻,齿根都泛酸,“咬这。”
姜芙蕖莹润眼睛微愣,唇瓣处冰凉的手和薄茧抵着,她张开唇,看着他,看着他,一口咬下。
对面的人脸上表情动都没动。
那个冷冰冰的沈惊游此刻像悲天悯人的菩萨一样无奈地望着她,任凭她作祟。
她心中更气,气的眼泪倒灌入心口。
她于是抬眸直视着他咬,唇齿间遍尝血腥味,血液顺着喉管划入腹中,铁锈的暖意袭遍全身,惹的她眼尾也发了红。
多情自苦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他们之间的噩梦,重来一世也不让她醒。
姜芙蕖闭上眼睛,咬的牙齿发酸,吞血入腹直欲作呕,等她松口,沈惊游右手虎口鲜血淋漓。
她恨不能撕扯下一块皮肉来。
恨也罢,爱也罢,分不清也作罢,总之,不要她好受,那便互相折磨。
“芙蕖累了?”
沈惊游滴血的手替姜芙蕖将颊边碎发理到耳后,“气散了,学些规矩好吗?你我既是夫妻,便要一条路走到黑。若无长性,夫君帮你改。都是芙蕖当初说好的。愿与我,生生世世。”
哄一个人他还不习惯,但他已经在尝试。
这身体里的寒冰由来已久,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消融。
他需要时间。
说完,不等姜芙蕖反应,外间屏风后便闪进来一个婆子。
“是宫里柳嬷嬷,皇后娘娘身边人,亲自教你。”
柳嬷嬷恭敬行礼,不该看的地方一眼不看,声音柔柔的,“小夫人身子不好,不想学那些没用的,便学一些行走坐卧的礼数,见贵人如何应答,得赏赐如何说话,诰命夫人分几等,公主县主郡主有几何。其余的,都不用学。”
沈惊游坐在软榻上,摸了一条干净帕子捂住虎口,随意擦了擦,便绑了结止血,幽幽地盯着姜芙蕖行礼。
姜芙蕖不做动作,柳嬷嬷就一直保持着行礼动作不动。
没有任何人责罚她,无论她闹或者不闹。
柳嬷嬷,“可是动作间有些不会?我再做一遍。”
姜芙蕖抿唇,咬牙,下一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沈惊游几步走来,抱起姜芙蕖,见她脸色苍白,额角汗湿鬓发,下唇齿痕颇深隐隐要出血,心中微惊。
“小公爷别急,这是着急上火了,老婆子我用针扎一下便醒,无妨的,药也不用吃。”
柳嬷嬷说完,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皮卷,展开后挑出一根细针,朝着姜芙蕖人中便要刺。
“住手!”
沈惊游声音里都发了急,“不碍事就不要扎她,这有多疼你不知道?!”
柳嬷嬷,“不疼的,再说了她都晕着……”
“出去!”
“可是小夫人的规矩总得要学啊,皇后娘娘过几日要给大皇子办宴会,没几天功夫耽搁了。”
“我亲自教她,你下去。”
柳嬷嬷捧了满满一包银子上了马车,离开时回头瞅了一眼高门大户的公府,心道一声嘿,这钱来的简单。
只是这小公爷不是武将么,没见过武将这么疼人的。
就连皇后娘娘的表哥忠国公府李星桥年轻时也是弄哭小姐好几回……
柳嬷嬷品评着沈惊游和姜芙蕖,脑子里乱腾腾想起另一对,等反应过来,使劲儿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
呸呸呸,老不死的,想那些掉头的往事,嫌命长吗?!
*
李太医被连夜召至国公府,进门那刻生出了一种要不他离了太医院,住在这国公府当个府医的想法。
这两口子也太频繁叫他了。
想小公爷大方,同意他在鸡犬升天的名单里加几笔。
把了脉,开了药,李太医出来给小公爷禀报。
“小夫人没什么大事,但忧思郁结,日后时间久了,怕是对身体有恙。”
沈惊游嗯了声,抬手命人送李太医,转身进入里间看姜芙蕖。
他站在床尾,望着姜芙蕖紧蹙的眉心,片刻后俯身过去,手指轻抚了抚,直至将褶皱抚平,他才收手而去。
坐在书房高椅上,未点灯,所见之物镀上清寒月光。
沈惊游将手搭在椅侧,手指轻揉眉心,虎口一痛,他展开右手,修长的手指间是黏腻快干涸的血迹。
“但我和夫君成婚后便觉得他身为丈夫太冷漠,话也少,也不与我说笑。我当时便心中难受。”
“仔细想想,我真不如嫁给表哥。尽管当时没了名节,可我家中富裕,表哥也很喜欢我,流言蜚语几年就没了。”
“表哥把手都烫坏了才做出一笼我爱的红豆糕。”
“还是霍瑾最好了。”
“我要霍瑾当我的护卫。”
“我要霍瑾。”
“……”
……
沈惊游趴在书房桌前做了一场梦。
梦中,他将芙蕖堵在床帐角落,封闭的空间里,掐着她腰,吻着她的唇。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他的小妻子声音委屈。
而他呢,正捂住她的眼睛不看她的泪和怨。
他忙着什么?
欢喜。
这样的黑夜比他打赢任何一场胜仗的征服都来的合他心意。
他搂着她的腰背,而她不设防地抱住他的脖颈,将满是汗的小脸搁在他肩头。
细细的在他耳边喘气,嘟囔间的怨言他都觉分外悦耳。
好像这样才是他们。
现在的根本不是他们。
梦里的他,没这么冷。
梦里的她,软软糯糯,一遍遍叫他——
夫君,夫君。
夫……君……
这两个字从她唇齿间吐出来比天上琼浆玉液还要甘甜,是世上所有皆不可及之物。
……
“夫、君。”
天拂晓,暗夜里最后的鬼魅凑在他耳边甜腻唤他,勾他心魂。
沈惊游缓缓睁开墨色的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留下长久暗影,两颗琉璃珠子从盈满雾气到瞬间清明。
手指指节微动,下一瞬攥紧,伤口崩裂,鲜血重新从虎口溢出。
他快疯了。
这种不受控的感情终于摆到了台面上。
他要她只看着他,念着他,无论付出何种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