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了?”
“没有。”
谢元姣平声道,可却转过了目光。
谈襄顿了下,转身从桌案上拿出封信件递给她道:“本打算待会去关雎宫递给你的,可李姑娘受了太后的旨意过来,朕不得不和她周旋,这才耽搁了些功夫,”
谢元姣余光瞥见了信件,一下便认出了上面的字迹是阿弟的,也顾不得生气了,激动地拿过信拆开。
见到她脸上出现喜色,谈襄终于松了口气。
信上字迹潦草的,内容也就短短几行,一看便知是谢恣所写。
“阿姐,边关虽苦寒,可于我而言,一草一木皆精彩,上月我和兄弟们共击退挑衅滋事的匈奴,靠自己拿了奖赏,心中甚是欢喜,望勿念勿忧。
来年我定携军功归京都,让阿姐以我为傲。
阿恣笔。”
谈襄:“每半月边关那边就会派人送军情,到时朕便将谢恣的信递给你可好?”
谢元姣眼底酝出湿意,小心地将信件收好,转头对他道:“多谢陛下。”
“无事。”他斟酌着开口:“方才你是不是不愿让李姑娘留在宫中?”
谢元姣一怔,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吃醋?
萧太后想让李含茗入宫,越过她主管六宫之权,不仅将寿宴的事情交给李含茗,还要让她在宫中接连住上三月。
其中心思昭然若揭。
她恼的不是权力逾越,好似是不愿让谈襄允诺李含茗留下。
她下意识地反驳:“自然不是,不过陛下似乎很乐意让李姑娘留下?毕竟陛下很喜欢李姑娘的糕点呢。”
过往萧语嫣在时,从未见过他如此殷勤,恨不得拒人家于千里之外。
男人的心变得可真是快。
谢元姣咬牙,眼底多了几分杀气。
谈襄应声:“她在宫中也是一件好事——”
这次还没等他说完,谢元姣就已经抬脚走了,动作决绝,不带一点停留。
就连门口等候的姜庄向她行礼,都没停留一步。
唯独谈襄身在殿内,良久后都没反应过来。
外面的来福自以为与贵妃相处后的陛下心情正好,便堆着笑小跑进来,道:“陛下,姜大人求见。”
谈襄神色冷然,若有所思地看谢元姣早已消失的方向,半晌才道:“让他进来吧。”
姜庄一进来,就感到满殿的冷气,哆嗦了下道:“陛下,您这殿内的冰是不是放多了?”
谈襄冷冷扫他一眼,沉声道:“何事?”
姜庄连忙收回戏谑的笑,咳了咳严肃道:“废太子的下落确认了,动静还不小,不过陛下真的要以身涉险吗?若是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谈襄皱着眉心,指骨轻敲木桌案思索着,半晌后他终于启唇道:“若是朕此行不亲自过去,谈涿迟早卷土重来。”
他起身,一身玄衣勾勒出挺拔高挑的身形,冷然道:“朕既坐了这龙椅,就不会再让出去。”
姜庄看着他,有些慌乱的心莫名安定了些,无论在何时,遇到何事,陛下永远是冷静沉着的模样,仿佛没有什么能打倒他的困难。
抬眼间,这天下,权势,皇位于他不过是唾手可得。
谈襄眼底多了些难以察觉的戾气,道:“充州较之其余州县,地域虽小却百姓富饶,若是开战定会生灵涂炭,谈涿是料定朕不会直接派兵攻打,等着朕自投罗网呢。”
“姜庄,朕记得姜家就在充州,你去安排一下。”
姜庄立刻应声,随即有些踌躇着开口:“不过,陛下你真的要带贵妃娘娘同去吗?莫怪臣多嘴,就算您相信贵妃,可贵妃到底是谢家的人,难保她不会背叛您。”
“册封贵妃前,您亲口告诉臣,只将她当成操纵谢家的棋子,可现在您多次偏袒她,不惜为此当众斥责李辅相,甚至放弃选秀……臣实在担忧您会被她蛊惑,乱了心神。”
谈襄紧抿着唇,半晌后,他才渐渐开口道:“朕心中自有成算。”
他虽是这么说,可眉宇却满是坦然,根本没将姜庄的话放在心上。
姜庄咬牙,冒着惹怒圣颜的风险跪下高声道:“陛下,您难道忘了她和崔衍的过往吗?不过短短半年,您真的能保证在她心中,您的地位高于那崔衍禾谢家了吗?若不是您暗中出手,只怕她现在早就和崔衍拜堂了!”
“住口!”谈襄眉眼间戾气横现,弯腰对上他的视线,眼底已然浮现起狠厉的杀意,一字字沉声道:“若是再提及此事,朕不会再饶过你。”
姜庄脸上浮现出畏惧之色,甚至有预感若是他真的再提及一次,眼前人真的会杀了自己,让这秘密永远埋在地上。
他咬牙,将头伏下道:“是臣逾矩了。”
谈襄缓缓起身,周遭的气场冷到了极点,与平日里在众人面前展现出的帝王模样天差地别,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他,真正从地狱爬出来的少年帝王。
姜庄浑身一震,却也只能藏下忧虑,起身告退。
殿内的烛火明灭不定,阴影隐约映在谈襄的侧脸上,他负手而立,站在龙椅旁,几乎看不出什么神情,却难掩周身矜贵凌厉之气,而眼底满是势在必得的侵略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