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薛芳华坐在工位上,望着窗外的暮色。她所在的公司位于陆家嘴的核心地段,二十七楼,紧邻东方明珠,俯瞰黄浦江。暮色正缓缓降临,橙红、靛蓝、苍紫,最后是浓墨,像是调色般,在天际层层渗透,层层融合,终至完成。华灯与群星交相辉映,江畔亮若白昼,江水倒映着斑斓霓虹,奔流着涌向远方。她面前的电脑上各种金融曲线跳动,她的脑子里却空空如也,打开的PPT模板上写不出一个字。
“小薛,你下班吗?”隔壁部门的同事过来问道,薛芳华摇了摇头,笑道:“我接下来还有个项目会议,今天又要加班了。”
“是吗,辛苦你了,不过等项目运作起来就好了。”同事理解的笑笑,等到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薛芳华才露出了苦笑。
薛芳华来自高考大省,是传说中的“小镇做题家”,靠着一股不认输的韧劲考上SH市的顶级名校,还没毕业便靠完美的简历拿到了这家金融公司的工作,这家公司以高收入闻名,在上海落户以后,她一直加班加点的勤奋工作,睡眠时间压缩到不足四小时,除了春节全年无休,高加班换来的是高回报,她毕业六年就存了好几百万,高杠杆在外滩买了一处房子,虽然只有不到一百平米,却也算是有房有车的上海本地精英了。
但就在一个钟头以前,项目组组长叫了她开会,告诉她这个融资项目由于监管方的资质问题,已经没法再进行下去了。监管方是一家中资企业,本来就是通过平台才搭上缐的,现在平台一退出,监管方也开始找借口,导致客户的货物堆积在仓库里无人问津。降本增效以后,薛芳华的收入被腰斩,她唯一的指望就是项目落地后能分到一筆可观的奖金,但这一期望也破灭了。一想到每月四万多的房贷,薛芳华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衣服,她意识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她只要停止工作,就会陷入严重的焦虑和恐慌中。她脸色发青,紧紧攥住衣服,弓起身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团,逐渐暗下来的视野里,她看到一个清洁工阿姨走到自己面前,接下来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薛芳华再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四下一片洁白,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她用手臂支撑着自己坐起来,立刻感到一阵晕眩,她身上烫的厉害,四肢也十分酸软。一个护士正好推着车过来,立刻像只洁白的大鸟飞过来,把她扶起来:“你现在需要静养,还不能起床。”
“我还有重要的工作。”薛芳华强忍着剧烈的头晕和恶心,“而且我们公司今年取消了有薪病假,我请一天假就好扣好几千。”
“再多钱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别逞能了。”护士强行架住她,扶着她回到床上休息。没多久主治医生就进来了,他放下病案,朝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便识趣地离开并带上门。薛芳华一看他的神色就紧张起来:“我怎么了?”
“我们刚才照了CT,发现了你的鼻咽部有囊肿,现在需要取样做个活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