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颂国？”

韩命的视线随着山脊而去，远处黑云翻滚，无数水气卷起残雾，雷光在山峰间隐隐作响。一座百丈城楼在眼前逐渐清晰。

玉叠村众人正坐在一艘黑色的青舟上，无数雨点在外界擦身而过，也没有沾染他们分毫。

武赫脱困后倒也没食言，变出了这一艘法器，载着众人离去，自己只是坐在船首静静修行。

韩命收回远眺的视线，看向武赫。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村长所说的话，他在思考，如果自己全力杀他，能不能成功。

“叛徒！”

一块石头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将脸上的肌肤划出数道伤痕。

村长最终没能熬到去颂国的路上，许是心愿已了，很快便逝去了。

他还在的时候众人没说什么，他一走，村民们就开始不停地辱骂着韩命。显然对于韩命突然帮助武赫的行为，他们完全不能接受。

韩命摸了摸脸上的伤痕，未发一言，只是重复着包扎自己的双手。

刚刚那场搏命导致他的双手严重烧伤，到现在都还在灼痛不已。

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这个能量被称为‘炙’，它就像火焰一样，带来开明万阴幽暗、拔度鬼魂的真魂之力，却也能灼烧血魂肉体，引渡无尽伤痛加身。

“你倒是看得开。”武赫睁眼，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韩命起身微微鞠躬，“大人，无事便好。”

“你的村民选择了你，却又不认同你，你怎么不生气。”武赫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韩命。

“我做事，只求我问心无愧。”

韩命虽然十分反感，但依旧耐心回应：“他们不过就是些山野之人，大人不必介怀。”

“你当初为何选择救我？”武赫问道。

“在我的家乡有句话，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我帮他，他不一定能带我们回去，但是你只要想活，就必须得答应。”

下一刻，韩命冷笑：“况且你已经收了入城费了，不是吗？”

武赫没有回应，只是不停地打量着韩命，神情凝重，不知在思考什么。

“我在寻一个人。”武赫突然道。

他目光锐利，紧盯着韩命：“白玉京每三十年派‘星官’巡游诸国，名为考察，实为监察，涵盖政务、术法、人事、升迁等等事项，是今年颂国的头等大事，其中接待事宜是当中的肥差，届时，会有无数法器神物流水一样的滚进来。”

“那个柳曜师兄，就是当年和我竞争这个位置的最大对手，他背后代表的利益是‘神法中心’，而我背后的支持者是‘行走监察司’和大司命。”

“大人，你这是……”韩命感觉逐渐不安。

“最终的胜者是我，所以，他一直在各种情况下找我麻烦。”

武赫继续道，“行走监察司一直掌司法、律令、行走、俗务，这块能人确实很多，但是关系盘根错节，利益牵扯极大。我无法相信他们，却也无法完全从这些琐事俗务中脱身。所以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能代替我在看不见位置行走的人。”

“我觉得你就很不错。”武赫给出结论。

韩命此刻只想发笑，他冷眼看向对方：“大人莫不是误会什么了？”

“你有能力、有思考、还能忍住杀意不杀我，并且没有背景……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武赫又恢复到那个微笑，一副胜券在握得模样，和当初骗下老人时几乎一模一样。

“大人，我劝你别异想天开，我能忍得住一时，只是因为我们还没入城而已。”韩命无心纠缠，转身看向远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只是就算是坐着法器也得依序入城。

离完成自己的誓言只差最后一步了，他心绪起伏，只要进城，进城了就好。

“不，我恰巧正是因为这个，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武赫笑道，“我也是村落出生，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我太懂你们这些人的顾忌和软肋了。”

“村民、亲人、生存……哪一个不都能把你们逼上绝路。”武赫早已看破韩命忌讳，直指问题中心，“只要你想让他们活着，你就得去做。只要你享受过权利的滋味，就只会在深陷其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