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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降生

辛盛在临产之前被几个卫兵盯上了。一路上她都十分受瞩目,因为孕妇的肚子是显眼的。

每当发现有卫兵跟踪自己时,辛盛就底气十足地冲他们喊:“看什么看?我有钱,不需要顺产就能生!”现在装不下去了。荒郊野岭没有医生,她除顺产以外没有其他选择。卫兵远远地跟着她,像锁定猎物的饿狼,随时准备杀死非法降生的婴儿。

辛盛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扶着行李,越走越快,后来几乎在跑。但一个翻山越岭的孕妇无论如何也甩不开卫兵,孕妇总要停下来分娩的。

此时是深冬季节,辛盛在郊外走了太久,冻得全身麻木,连脑子都不大好使,仅凭本能行动。天与地白茫茫一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翻过这座山,也不知道脚下这条路是不是近路,但她知道停下就会死。没有犹豫的余地,前进是唯一的生路。

“歇一歇吧。”嬅姬说:“身体会受不了。”

“没法歇,后头有人跟着呢。”

“要生了。”

“我比你清楚。”

辛盛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根本聚不起精神看清前路,依靠直觉和天生的平衡性才没跌倒。她要走十分难走的路,才有把追兵绕晕的可能。翻过这座山,再向前走一段,就是貂未的领地。那里归行代津管辖,锦国卫兵无权夺走她的孩子。她决定在山中生产,然后把孩子带去貂未。

现在,孩子要出来了,还没有一个隐蔽的地方适合躲藏。她疼得精神快要与肉身分离,四肢冰冷僵硬,不听使唤,尽管如此还是像行尸走肉一样向前挪动。不需要思考,本能就驱使肉块动起来,多么神奇的本能。辛盛甚至幻想自己已经死去,这具身体只是为了生育而擅自行走。

“蝴蝶,停下,停下。盛,停下。你会死的。”

“停不下来,我的身体不听使唤。”

“你疼吗?”

“疼,而且冷。我讨厌你,我不想生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上我的身,把那个没种儿的救活,我根本就怀不上。我可能要死了。”

“停下来,别再走了。你不能走着生产。”

“我停不下来!两条腿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你太害怕了,太紧张了。镇定下来,蝴蝶,没事儿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来上我的身,你替我生!我不生了!”

“这具身体现在不止属于你一个人,所以我没法上你的身。我只和你有渊源。你必须亲自把孩子生下来,所以停下,好吗?停下。”

辛盛起初只是用愤怒的语气回应嬅姬,但逐渐变得绝望。疼痛使她思维混乱,失去理智,因此她歇斯底里地咆哮不止:“我要死了!你明白吗?全都是因为你!我见不到李红花,我见不到孩子,我什么也见不到!全都是因为你!我死在这里全都是因为你!你应该替我死!”

“吸气,呼气,镇定下来。”嬅姬开始转移辛盛的注意力:“孩子跟谁姓呢?”

“反正不跟她的狗爹。”

“跟你姓辛?”

“别让她跟我老家扯上关系。”

“总不会跟我姓姜吧?虽然孩子确实是我在你体内救活的,但姜是锦国王室的姓。这就又和她的狗爹扯上关系了。”

“臭不要脸,我的孩子跟你姓?你怎么想的?”

“你现在气息好多了,也有精神了。别害怕,设想一下未来,孩子该姓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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