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千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开始四处漂移,不由自主闭上眼睛,隐隐约约中,听到两声叹息。
寒千琮醒来时,已躺在了榻上,满头大汗,中衣被汗液尽数打湿。
覆安王坐在榻边忧心忡忡,见寒千琮醒来眉头骤然舒展,道:“阿山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净思丹失效后,寒千琮恢复了意识,却又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他被无数只蛊虫啃噬,从指尖到心脏、从头皮到脚底,每一块皮肤、每一处脉络都爬满了黝黑色的蛊虫,每一只蛊虫都在疯狂啃噬他的血肉,他甚至还能听见蛊虫蠕动和咀嚼的窸窣声,感觉自己即将成为一架血肉模糊的骨架。
寒千琮竭力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血红和粘稠。透过血幕,他看到了烈长寻。
一尘不染的烈长寻,腰间扣着他送的海棠纹腰带,眼波柔情,盈盈笑意。
寒千琮拖着身体往烈长寻身边爬去,就在他要碰到烈长寻衣襟的瞬间,他身上的蛊虫疯了一般将烈长寻吞没
寒千琮睁大眼睛,嘶喊道:“长寻哥哥”
见寒千琮两眼无神,覆安王道:“阿山可是看到了幻象?”
“我我看见很多蛊虫,它们一直在我身上爬,一边啃噬一边咀嚼,还看见了我师兄,我害怕极了,想去拉他,但是蛊虫把他吞没了”
“阿山不必担心,都是幻象。”
“可是那种痛,我真的能切身体会到,难受极了”
“阿山,这样的痛苦还会持续五个月,你若是受不住的话”
“受得住!”
无论如何也要受得住,假如幻象成真,他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阿山,阿娘给你熬了鱼汤,趁热喝点吧。”
眼前这女子双目如漆,眉似柳叶,风姿卓卓。
寒千琮接过鱼汤,目若朗星,笑道:“谢阿娘!”
低头一看,碗中哪里是鱼汤,分明是一碗黏稠发黑的血浆,裹着大大小小的蛊虫尸体。
猛地一掷,血浆撒到地上变成无数蛊虫,瞬间将那女子包围,那女子伸出手,失声道:“阿山”
寒千琮扑到那女子面前,疯狂地用双手去驱赶那些蛊虫,崩溃道:“不要!不要!滚!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不要碰我阿娘!滚!快滚啊”
“千琮,别怕。”
一个温暖熟悉的味道钻入寒千琮的鼻腔,恍惚之间又看到了烈长寻,脸色惨白,面容憔悴。
寒千琮紧紧抱住眼前的人,眼泪和汗水止不住的流:“长寻哥哥,它们把我阿爹阿娘带走了,它们还想带走你,我阻止不了它们,我怎么这么没用咳我痛长寻哥哥我痛”
眼前一黑,寒千琮昏厥了过去。
寒千琮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仍然是一脸担忧的覆安王,道:“我这是昏睡了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
寒千琮有气无力道:“我以为已经过了好几天。而且,那些幻象都好真实好真实”
“阿山,噬灵蛊会乱人心志,你一定要坚持住。”
“想金丹想了这么多年,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覆安王欲言又止,思磨片刻,道:“阿山每一次痛得昏睡过去时,都会叫同一个人的名字,你口中的这个长寻是?”
“他他是我师兄,是淞彦真人门下的。”
“看来阿山对这个长寻师兄甚是信赖,若是这情谊能一直不变就好了。”
寒千琮道:“我从小便跟着长寻师兄,长寻师兄待我如自家兄弟,这恩情我是死也不会忘记的。”
覆安王道:“阿山,若是你最信赖的人欺骗了你,而他骗你是有苦衷的,你会原谅他吗?”
“即是有苦衷,那便是情有可原。”
覆安王笑道:“如此甚好。阿山可有什么想吃的?”
“鱼有烧鹅吗?”寒千琮本想喝鱼汤,但突然想起幻境中的那碗血浆顿时没了欲望。
“有,但烧鹅太油腻了不能吃。”
“辣子鸡有吗?”
“有,但太辣了不能吃。”
“羊皮花丝有吗?”
“有,但太补了也不能吃。”
寒千琮吞了吞满嘴的哈喇子,仰天道:“给我一碗清粥。”
覆安王笑道:“这个可以吃。”
寒千琮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我师父呢?”
覆安王不回答,挑挑眉,给了寒千琮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
覆安王走后,寒千琮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清洗了一番,满身的黏汗和汗味儿熏得自己睁不开眼。心道:见不到长寻哥哥!吃不到好吃的!自家师父也不管不顾!还要随时遭受非人的痛苦!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想是这噬灵蛊与清灵咒第一次正面交锋斗得太过猛烈,双方伤得不轻,好一会儿都没动静,也就偶尔会有酥酥痒痒的感觉。
寒千琮竟然睡了一个安安稳稳的觉,睡梦中还模模糊糊地感觉覆安王回来给他掖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