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弃寒从小到大没怕过什么,可他现在怕将这个北疆飞雪般清冽的女子藏在掌心,她也会消释了。
雪瑟诧异地盯了白弃寒半晌。
她的发梢和衣摆飞扬在空中,睫羽上凝了层白霜。她昂头,看着向她抛出邀约的男人,一字一句回答道:“白弃寒,不要做这般不切实际的梦了,我是不可能离开黑城的。”
白弃寒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而他面前的女子说出的话语决绝。
“你该走了。”雪瑟冷言,抬手无情一掌将白弃寒从城墙上打落。
白弃寒怔怔地看着城墙上漠然转身的雪瑟素白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成为他视野极限中的一个小点。身体砸在地面引发的痛感也浑然不觉,起身,白弃寒仰头连那个背影也瞧不见了。灯石揣在怀里,冰冷沉重。
良久,白弃寒苦笑着遮住脸,道:“既然阁下在这里,便不要只是看我的笑话了。”
有人自旁里现身,灰发蓝眸,正是啸风。啸风跟了他们一路,雪瑟应该早已发现,却并不拆穿,多半怕弟弟回去后明里暗里要闹脾气。此时啸风死死瞪着白弃寒:“长姐从未带过外人回来。”
“啊?”白弃寒被突然质问般的话说懵了。
啸风又不大爽快地看了白弃寒一眼,收回目光道:“你说过的话是否当真?”
“什么话?”
“当然是你说要带家姐离开的话!家姐很不容易,自出生起便被父王烙下狼神咒枷,一生都会被困死在黑城,永无离去之日。到了离世那日,家姐的灵魂依旧无法自由,将会成为守护黑城的阴兵,一直一直。”
白弃寒沉默。难怪那时她面上分明带着向往,却被生生遏止了。
“所以你说那句话时候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对方良久不回话,啸风忍不住吼道,好看的苍蓝眼瞳晶晶亮亮。
“当然,”白弃寒释然而真诚地笑起来,“白弃寒于此向狼神起誓,绝无半字作伪。”
“若违誓,烂皮碎骨、百毒噬心。”啸风接道。
白弃寒想也不想,立刻应下:“好。”
“你要想办法解开那个该死的咒枷!父王不信任何人,焚毁了相关的书籍,也没有教给吾。除非消失已久的狼神重现,吾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管你族与吾族恩怨如何,吾等着你来履行承诺,带长姐离开黑城。”
“我会的。”
有提灯引路,再来时不会迷失了方向。
……
传说雪狼一脉也曾居住在风原之上。
某天,雪狼们冒犯了狼神的权威。狼神盛怒之下,把雪狼一脉贬去了终年冰天雪地的极北之地,并诅咒一般施下咒枷:雪狼们永生永世不得踏出极北之地。
直到,狼王罡辰明白如何破除与使用狼神咒枷。
……
……
虚与觉得这个故事还能细细品味。
他看向雪瑟腰间的狩刀,刀柄上刻有金色的虎族徽印。
谁又能说谁无情呢?
察觉虚与投来的视线,雪瑟不动声色地侧身,正好用身体挡住狩刀。
可能从小到大说不上话被憋坏了,小狼崽激动地说:“那个人两百年未曾再来黑城,兄长说若他敢食言,兄长定会用淬了狼毒与诅咒的剑刺穿他的心脏!”
“没事不要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雪瑟沉脸,在小狼崽背上烙下个巴掌印。
小狼崽委屈巴巴地闭上嘴,垂头丧气时忽的竖起不存在的尖耳朵:“长兄回来了!”
说罢小狼崽不由一个寒颤,显然很很怕他的兄长。雪瑟尚在身旁,他方安定一些。有长姐于此作靠山,若要被打一百下手心,至少也能减去一半。
细听去,果然有脚步声逐渐清晰。虚与跟着紧张起来。虚与忘不了青川曾一字一字要他记住的:狼族嗜血,遇见狐狸也会吃狐狸。
可好像他心中的不仅仅有怕,更多的反而是好奇。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男人身量高大,银灰的发与蓝的眸,脸上的线条冷硬,表情狂傲疏离。
正是狼王啸风。
进门的狼王先白了小狼崽一眼:“玉泷,谁让你起来的?继续跪着去!”又扭头向雪瑟问好:“长姐,吾听阿森说你有事提前回来了,是什么事?”尔后他才正眼看房间里多出来的那抹红。
啸风本来冷然的脸在片刻的愣怔后,马上浮现出难以言喻、不可置信的神色,几步就到了虚与面前,掐住他的脖子,说话时的气息不稳:“你是谁!”
啸风的手劲极大,虚与被掐得连呼吸都无法,更别提挤出声音来回答啸风了。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啸风又问了一遍。
虚与扣住啸风掐在脖上的手指,费力也只能挤出几个气音,憋得脸庞通红。
“大弟。”雪瑟出声。
啸风这才冷静一些,松掉大半的力,手依旧圈住虚与的颈项。
终于可以开口,虚与嗓音嘶哑道:“我叫虚与……”
一旁的雪瑟这才能向啸风说个清楚明白:“他是我带回来的,他说他来自狐丘。这把是他随身的刀。”说罢,雪瑟拿出虚与的包袱,掀开上面的布。
赤尾火红的刀身映得啸风眼角发红,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这把刀是赤尾,你从何处得来?你和涂山玖辛什么关系!快说!”
历代狼王自狼神处继承而来的威压仿佛在此刻尽数付诸于虚与身上,也许下一刻啸风便会骤然发难,随后无非是身首分离,血溅当场。
玉泷哪见过这场面,不由闭上眼,扭过身不敢说话。
虚与扒着啸风的手指,好不容易才争取来一线说话的时间:“一个人送我的。”
“谁?”啸风阴沉着脸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