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才拿棍子搅动铁水,类似刘瑶昨天炒菜的手法,便是能让生铁中碳值降低的“炒钢法”。
碳随着空气的搅动进来,逐渐氧化为一氧化碳或二氧化碳,再从铁水中消散而去。
而撒入精矿粉,也能平衡铁水中的碳值,使其更接近于钢。
铁水炒好,稍微冷却后,便被一个壮汉夹出一截放在锻打台上。
这壮汉胳膊堪比刘瑶腿粗,手中一柄铁锤正被他高举过头。
“叮叮当当”反复折叠锻打,铁胚里的其他杂质进一步被打出去,一份七十多炼的精钢便成功造出。
这种钢若造成盔甲,至少算个蓝装。
但若想获得紫装或是橙装,那就得经过一百炼才行。
刘瑶等人被这一整套炼钢流程吸引得目不转睛,茅屋内忽传来一声怒骂:
“早说了让你远离女色,就是不听!锤子怎么抡不动了?昨晚都抡完了是吧?”
正在锻打铁胚的壮汉,瞬间脸色煞白。
“师父,徒儿知错了。”
他没能趁热打出一百炼的精钢,羞愧垂下头来。
谩骂之声并没有因此停止,茅屋里健步如飞走出一个短须老者。
老者身高也就六尺,脸庞却红扑扑宛若重枣,略微灰白的头发随意扎了根木簪,衣着极为朴素。
比他高整整一个多脑袋的壮汉被训得像个无知的孩童。
周围其他人见老者出来,连忙恭敬站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蒲大师!”
冯延认出此人便是蒲元,双手在胸前一搭施了个拜礼:“斜谷一别五年,大师可认得吾否?”
蒲元这才发现来了几个客人,他往冯延脸上仔细打量一番,半晌才说出:“冯……德长?”
见对方想起自己,冯延大喜过望,转身想引见刘瑶。
刘瑶却悄悄向他摆了摆手,暗示冯延不要透露自己身份。
冯延会意,打了个哈哈,指向刘瑶和马承:“这是我两位朋友。”
蒲元却连正眼都没瞧刘瑶两人,只是微微冲冯延露出个假笑;“老夫在此教授弟子,不知冯将军所来何事?”
“在下今日拜访大师,是想请大师为军中打造一副上等甲胄,一柄精炼钢刀。”
冯延话音刚落,蒲元却一口回绝:“德长,老夫早已封炉,不再过问军事,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蒲元大师,我等打造兵甲为的是桩大事,锻成之后必有重谢。”马承见状,就想送上拜礼。
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白白做了个提起的动作。
他脸上极为尴尬,暗自埋怨刘瑶不让带礼物过来。
“钱财在我眼中,已如同粪土。”蒲元轻蔑一笑,“老夫五年前封炉,期间所来求者无数,而我至今未破一例。难道别人送的礼物就比尔等的少么?”
说罢,他面向冯延:“冯将军,念你是斜谷故人,所以才多寒暄几句。换作旁人,老夫早就赶他走了。”
这话让冯延面红耳赤,呆立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蒲元正想返回谢客,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
冯延以为他回心转意,眼睛也跟着一亮。
没想到蒲元却指向那打铁壮汉:
“念在故人份上,冯将军若想打造兵甲,等我这徒弟出了师,便由他为你效力如何?”
“这……”冯延面露难堪。
一来,是不相信这抡锤抡到女人身上的徒弟能炼出好东西。
二来,明春就要南征,自家王爷也等不到他这徒弟出师。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
“算了,算了,咱们找错人了。”刘瑶指向炒钢池发出一阵冷笑,“这么差劲的法子,还想炼出好钢?”
此话一出,众炼铁汉子全都朝刘瑶瞪来。
他们从学徒开始,就一直秉承炒钢的方法冶炼。
这法子虽炼出的都是熟铁,在硬度上还略显不足,但经过上百次锻打,亦能造出世上最好的兵器。
哪来的野小子,竟在他们无比敬重的老师面前大放厥词?
蒲元听罢微微一怔,扭头打量刘瑶,眼中似有杀气射出。
见其是个相貌俊朗,身材高大的少年,他才收拢杀气,摇了摇头:
“小子,你不懂炼钢之法,老夫不怪你,以后记得说话须加小心,莫要自取其辱。”
蒲元不愿和刘瑶一般见识,转身继续往茅屋里走。
“我不懂炼钢?”刘瑶嘿笑两声,“我炼钢的法子可比你们简单多了。都说活到老学到老,我看你这老铁匠也不过如此。”
这几句话可直接戳到蒲元肺管子上了。
他自负炼铁造刀天下第一,没想到今日竟被个少年嘲讽。
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上,蒲元决不允许旁人胡乱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