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行程至函谷关后,大雨连绵。
这样的天气不利于赶路,马车根本没法走,队伍入了大秦腹地,已再无后顾之忧,魏冉便下令滞留函谷关,住进驿馆,待雨停。
这日上午云阴雨重,我趴在矮桌上,研究起了从房间里搜罗出来的竹简。
屋外的嫩竹被雨水冲刷的青亮,桌边的小锅里,正煮着周重拿来的茶枝,其实这古人的生活,也还是蛮惬意的。
“公主,您怎么愁眉苦脸的?”一旁不知在缝补着什么的云月问我。
“没什么,只是这竹简上的字,我竟一个也认不得。”我把竹简丢到一边,端起茶水喝了两口。
“云月,你可识字?”
“不识。”云月诚实的摇了摇头:“奴婢只会烹煮膳食,缝补衣物。”
我无奈的点点头,复又拿起竹简看了起来。
“公主想识字?”
“其实我是认得字的,只是…”只是这不繁不简的秦国字我不认得呀。
“我自己琢磨会儿就好了,你忙你的吧云月。”
“是。”
用过午膳后,我又坐在矮桌边翻阅竹简,既来之则安之,要想在这大秦安身立命,识字是必不能少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云月轻声唤了句‘侯爷’,我才抬起了酸痛的脖子。
“退下吧。”魏冉说完,屈膝坐在我对面。
“听周将军说,驻扎函谷关的参将,诚挚邀侯爷相约,侯爷怎么还有功夫来监视本公主?”我洗了茶盏,替他斟满。
“你这公主的架子倒是端得十足。”他端起茶盏轻吹了两下。
“狐假虎威,能威风一日是一日。”我假意笑着,想必在他心中,我的形象也只剩下贪生怕死了,也不妨碍再添个虚伪之名。
“本侯不欲与你口唇相讥。”他轻抿了口茶水。
我撇了撇嘴,拿起竹简问他:“这个字怎么读,何意?”
“你在识字?”
“是呀。”
“拿过来本侯瞧瞧。”我拿起竹简正欲凑近时,周重却来了。
“属下参见侯爷,公主。”
“何事?”
“禀侯爷,函谷关郡守吴申求见,此刻已至驿馆。”
“知道了。”魏冉大手一挥,周重便退下了。
“魏大侯爷果然是公务繁忙啊,那就不劳烦你了,我自己看吧。”我将拿起的竹简扔在桌上,又坐了回去。
“哪个字?”没成想他却一动不动,竟问起我来。
“你不去见那郡守?人家可等着呢。”
“等着就等着吧。”
“这样不太好吧。”
“有何不好的,本侯乃是武将,见参将属情理之中,他一个文官却不知避嫌二字。”
管他的,他去不去见关我什么事,能教我识得几个字也是好的。思及此,我复又坐到了他身边,耐心地听他讲解起来。
又过了两日雨停路干之时,才启程出发。
我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人烟和城镇陆续多了起来,越来越近了。
咸阳,这座悠悠古城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那王宫之中的人又是什么样子的呢?今后的每一步,我都必须走的小心又谨慎。
“吁。”
听见声音后我掀开车帘,却见周重骑马而来:“公主,快要入城了,可还需稍作停留?”
“不必了,先入城中再说吧。”再怎么逃避都是免不了的,我的心突突地跳着,前路未知,说不紧张都是骗人的。
“是。”周重驾马前行,长长的军队有很大一批都是在城外驻扎的,因此入城不过几百人而已,很快便过了城边防守。
我放下帘子,手指不自觉地搅到一处。
“公主,您怎么了?”云月担忧地望着我,这丫头,总是为着我的忧心而忧心。
“云月,你怕么?”我认真地注视着她:“从前以为能带你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现在却不得不入宫,你若是有所担忧的话,我就去找魏冉,替你求一个良籍和通关文书,以后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不,姑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奴婢没有亲人了,死生都跟着姑娘。”云月扑过来抓住我的手,情急之下,连改口也忘了。
“可宫中艰险,前路未知,我不知道能不能护住你。”
“是奴婢要护住姑娘,从前在将军府,每日里不挨打挨骂便是天大的好事了,何曾能有姑娘这样对奴婢好的人,奴婢决不走!”
“好吧。”我见状,只得默认了云月的选择,我在这个时代里,又何尝不是只有她一个真心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