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真是太痛了。
仿佛身体中有千万钢针想要破体而出,又像是皮囊之下有另一副身躯想要钻出来一样,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传来能够让灵魂颤栗的疼痛。
谢远就像煮熟的大虾一样,佝偻着腰、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
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脸色黑青,嘴唇呈现出深红色。四肢有些僵硬,在剧烈的疼痛下依旧在微微颤抖着。
谢远知道自己这是中毒了,并且还是在明知会中毒的情况下饮下的。虽然心理上已经准备好应对中毒后的剧痛,但在中毒的瞬间剧烈的疼痛还是让谢远下意识地蜷缩着身躯倒在了地上。
也许是一刻钟,也可能是一个时辰,谢远渐渐感觉不到疼痛,思绪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
尚且年幼的谢远躲在门后,露出半张脸,看着屋内冒着热气但看起来就不妙的木桶怯,怯生生地问道,“爷爷,我一定要进去吗?“
站在桶边的老人一边观察桶里液体的颜色,一边向里面丢一些颜色奇异的花草,声音中听不出好恶,慢条斯理地说道,“老头子又不是什么大善人,你想要在我这里活下去就要展现自己的价值,不然只能像‘平安’和‘喜乐’一样变成他们的大飱”
老人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蛇虫一类的毒物,至于‘平安’和‘喜乐’则是两只母羊,是谢远之前的玩伴。毕竟老人隐居在一处山崖之上,罕有人至,谢远又不喜欢老人饲养的那些小东西,以致于只能够和两只母羊为伴。
‘平安’和‘喜乐’便是谢远为两只母羊起的名字。
在几个月前,老人说了句‘这两只畜生已没有利用价值’,便不顾谢远的哭喊与阻挠将它们宰杀,成了那些蛇虫毒蚁的口粮。
说起来,收养谢远的老人有些来历。根据老人自己所说,三十年行医,三十年养毒,练就了一身天下无双的医术与毒术,是江湖上少有的医毒双绝的人物,行医的时候被人称作尝百草,养毒的时候则被诟病为鬼见愁,而现在则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
老人自己说,谢远是他路过江流时捡来的孩子。
等到将手中的奇花异草全部投入桶里后,老人将一根手指放到桶中,沾了一些有些发紫的药液,放到嘴中品味了一下,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容。
老人抬头看向门后只露了半张脸的谢远,严厉的说了一句。
“还不快过来,莫非你也想和那两只畜生一般?”
想到老人的手段,谢远不情愿地从门后探出身子,踮起脚远远地瞟了一眼桶里的药液,咽了口唾沫,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我……我不进去行不行啊?”
“嗯?那两只畜生吃完了,正巧让他们再饱餐一顿。”
谢远小心翼翼地走到桶边,小手扶在桶缘上,深吸了口气,仿佛吃了秤砣一样坚定了起来,抬起了一条腿就要爬进去,却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来,僵硬地仰起头看了一眼老人。
老人瞧见谢远犹犹豫豫,便拎起谢远直接丢了进去。
‘扑通’一声掉进药液里,刚接触药液,好似整个人燃烧了起来,疼痛清空了谢远的脑子,只留下一个疼字。
药力顺肌肤的每一处缝隙渗入身体,冲刷着谢远的四肢百骸,撕裂皮肤、割断筋腱、侵蚀内脏……
等谢远再恢复意识已是不知几天后的深夜,从柴草上爬起来,小手在胸前胡乱地摸了两下,隔着夜色看向老人居住的那间草庐,小声喃了句“我还活着。”
从这天起,谢远便开始与毒打交道,从使用各类奇毒进行药浴,到服用含有剧毒的丹药,再到现在直接服用各类毒物,谢远在疼痛、昏迷、苏醒之间浑浑噩噩地活了十三年年。
思绪回归现实,谢远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浊气,在心里说了句“我还活着……”虽然老人给谢远的毒越来越剧烈,但谢远昏迷的时间却越来越短,从刚开始的几天,到一天、半天,直到现在的不出一刻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