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婵知晓他爱吃甜食,却不爱多吃糖,便用自制的玫瑰酱代替了过甜的桂花蜜。
谢怀则打量了半晌,一勺下去放入口中,清甜的玫瑰香味,酥酪恰到好处的滑嫩和玫瑰酱,实在是天作之合。
谢怀则眼睛有些酸,这分明,就是他的窈窈做出来的味道。
可这一碗糖蒸酥酪,怎么会出现在孟秋蝉这里,她是怎么知道的,怎么会做的?
“你对她做了什么?”
谢怀则冷着脸抬起头,看向孟秋蝉也没了方才时的平和,虽然他刚才也并不算温和,只能算得上正常的说几句话罢了。
孟秋蝉一怔,抿了抿唇,就想流下眼泪来,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这方子,是卫妹妹告诉我的。”
“她,告诉你?”谢怀则脸色古怪。
孟秋蝉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妾身知道,夫君不信妾身的话,毕竟当初妾身刚进门,就处事不周,纵容老仆伤了卫妹妹,妾身知道自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亲自登门给卫妹妹赔了不是,没想到卫妹妹实在是个可心人儿,她说知晓自己的身份,并不愿与妾身相争,我们都是夫君的女人,争斗的内宅不宁,扰的还是夫君,我等身为女眷,便要做夫君的解语花,为夫君排忧解难,卫妹妹说,夫君是好人,早晚会接纳妾身,让妾身不要着急,还跟妾身说了一些夫君爱吃的菜,就包括这道糖蒸酥酪。”
孟秋蝉哽咽住:“老天真是不公,居然让卫妹妹那样的人早早地去了,妾身知道看到这道甜品,夫君可能会睹物思人更加难过,可一场大火烧掉了许多卫妹妹旧物,妾身便私自做主,日日做夫君爱吃的那些,想着,到底这院子还能留下一些卫妹妹的影子,夫君心里苦,妾身都知道,看着这些,能有个人一起想一想卫妹妹,到底也比夫君一人伤心,要好过的多吧。”
谢怀则沉默下来,也不再拿审视的眼光去看孟秋蝉。
也许她是心怀叵测,也许她是想踩着死人争宠,可此时的谢怀则却只能怔怔的看着那道玫瑰糖蒸酥酪,许久许久,都不能说话。
他的确,难过太久了,很多事憋在心里,也太久了。
她的离去,在谢家完全没有引起波澜,皇贵妃倒是哭了两回,陛下因此事还对他发了脾气,怕皇贵妃伤心过度伤了身子。
而谢家,他的亲人们,就像是府里死了个小猫小狗一样平淡,那是他的女人,还怀着他的孩子。
就这么无声无息的。
他无人去说,无人去诉,哪怕眼前的人是孟秋蝉,可从她口中说出,他的窈窈是个多好的姑娘,他居然,也很愿意听一听。
“卫妹妹真是个好人,以前我还觉得她心机颇深,对她有偏见呢,她跟我聊过后,我才发觉,她原来是个这么好的可心人儿,夫君忘不了她,也是有原因的,妾身知道,自己比起卫妹妹,不足十之一,妾身也只能接着努力一些,至少做些卫妹妹教我的吃食,若能宽慰夫君,便是妾身存在的意义了。”
她简直,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谢怀则却只是默默吃了那碗玫瑰酥酪,不作声。
“前些日子,祖母和母亲说,给您寻几个新人服侍,好缓解您思念之情,妾身暂时给推了,想想夫君应该没那么快就想叫别的女子进门,不过妾身也说了,即便有新人进来,那关雎院也不给旁人住,好歹给夫君留个念想呢,祖母让妾身问问,若是寻几个跟卫妹妹相貌性情类似的,也好让您不必如此睹物思人,妾身不敢擅自做主,今日也是壮着胆子,先问问夫君。”
“你是什么意思?”
孟秋蝉笑的很温柔:“妾身想着,夫君若是愿意,进来多少新人,妾身都当自家姐妹看待,妾身虽为卫妹妹难过,却也希望夫君能尽快走出来,卫妹妹应该也会这么想,她是那么好的人,不过还是得先问问夫君。”
“我没什么兴趣,算了吧。”
身边没有正主,就从替身上找满足,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孟秋蝉轻叹一声:“祖母和母亲也是好意,而且……”
她咬了咬下唇。
“有话就说。”
“郑家表妹,一直都没出嫁呢,表妹一颗心都系在夫君身上,又是自家人,其实母亲是属意表妹的。”
谢怀则吃完那碗酥酪,站起身:“我去关雎院睡。”
孟秋蝉忐忑不安,袖口的手都扣进手心里:“夫君,是妾身说错了什么话吗?”
“没有。”
谢怀则起身就要出门,孟秋蝉咬了咬牙,忽然鼓起勇气,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了谢怀则。
孟秋蝉声音哽咽:“夫君,妾身知道比不上卫妹妹,妾身只是想为夫君分忧,并不想惹夫君生气,从成婚至今,夫君一次也没有碰过妾身,可妾身没什么好怨的,妾会一直等,等着夫君,能回头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妾身也心满意足了。”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声轻叹,是谢怀则吗?他叹气了吗?
拽开孟秋蝉搂住他腰的手臂,谢怀则的语气依旧平淡:“不必模仿卫婵,做你自己就好。”
因为再怎么模仿,不施粉黛,一身素衣,头发垂坠,也是模仿不像的。
“夫君……”孟秋蝉在低声哀求,眼泪浸湿了他的后背,谢怀则却依然无动于衷:“不必如此,我以后会定期来看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进了关雎院,他整个绷着的弦才好似放松下来,皱着眉让双福给自己解开外衣,看到后背上那一片泪渍,那本应是一个女人最无助低到尘埃里的请求,他也并未对孟秋蝉发脾气,此刻却像是忍受不了似的。
“拿去浣洗,算了,洗干净后也不必拿回来,你们穿吧。”
“主子,这夫人看起来是真的洗心革面了,您真的不打算……”双福看谢怀则没有生气模样,继续问道:“真的不打算跟她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