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理可不打算放过他，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和自己四目相对。

“凭什么告诉我？就凭，这是你欠我的，欠所有人的。”

“张公子？哦不，我应该叫你，小叔叔。”

说完，手劲一松，张生瘫倒在地，猛的咳嗽起来。

沈意安拉住顾明理的手，安抚的拍了拍逐渐变得阴戾的顾明理。

虽然沈意安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也不愿意纠结。不过沈意安和眼前的男人也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是清楚顾明理并不是一个会乱发脾气的人。

张生仰头，双唇颤抖，手下意识握住顾明理死死掐住他喉咙的手，另一只手手指颤抖着，指向窗外的某一个房间。

“我把他捡了回来，他就在那个房里。”

沈意安开门，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躺在床上。

和气质完全不符的佛珠挂在他的脖颈，一身僧衣穿在他身上，竟活生生不像个小和尚，倒像个流落的小少爷。

顾明理上前，屈膝跪下。

“属下顾明理，拜见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似乎很久没有听见有人这样叫他，愣了很久才下床，随意踩着僧鞋就站到顾明理面前，双膝跪下扶起顾明理。

“表哥，我早就不是皇家人，莫要如此折煞表弟。”

顾明理抬眸，一双猩红的眸子直直盯着他，目光里夹杂的情绪让沈意安这个旁观者都为之一怔。

看见顾明理的表情，六皇子自然不是傻子，瞬间明白了顾明理的意思，慌乱撒手站了起来。

顾明理低下头，声音沉闷，但依旧坚定。

“当今陛下身边奸佞当道，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魔物遍地，妖邪横生。殿下今日问我愿不愿一同率军前往京城清君侧还百姓安宁，我顾明理的回答便是，愿意。”

“六殿下，陛下如今膝下就你一子堪用，我顾明理携十万顾家军，愿跟随殿下还百姓一份安生！”

沈意安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顾明理并不是手握重军忠君爱国不愿意反。他从来不是在为轩辕徽显守江山，他守的，是轩辕家的江山。

轩辕钰此时眼里迸发一道精光，紧咬着唇。唇边一道血痕滑下，滴落。轩辕钰跪在地，朝着京城的方向遥遥一拜。

“谢表哥成全。”

沈意安看出二人似乎有私事想说，便自己出了房门。

抬眼，便对上张生那复杂的眼神。

沈意安走上前，手轻抚着张生空洞的眼眶，手下柔软的触感让沈意安心里一颤。

“你的眼睛，是你自己剜的。”

张生低头，木鱼轻敲。“姑娘好医术。”

“从前我以为你们凡人，个个都惜命，可我跟着他到了军营，十万将士个个都不惜命。他们保家卫国，我明白所以我不觉得奇怪。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一心求死？”

张生手下又是一顿。

“姑娘既然明白将士们为何不怕死，应当想得到凡人大概都是这样。活着，想活着，是因为人都会有求生欲，所有人都有。可人的一生，总有什么东西会比活着更重要。”

“张生一生，罪孽深重，重要的人被自己害死，张生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念想，如今苟延残喘，就只为赎罪。”

“赎罪？若是真有罪，又岂是念念佛就能赎清？你们凡人的赎罪，赎的是自己良心稍安罢了。”

说完，转身就往寺门那跑去，寻个清净地方打发时间去了。

只留男人原地呆愣着，空洞的眼眶里什么也没法窥探，但整个人似乎都被一股阴霾笼罩，郁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