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有一回亲自带着乔木去城区,穿着不大合脚的布鞋,顶着草帽游走于格格不入的服装店
用一口浓重的乡音把衣服全部退掉,店员们的白眼乔木至今都还记得。
那些只是很普通的衣服,都没有什么品牌,可即便是这样,刘红英也不肯留下。
乔木伤心得一直哭,刘红英也没有心软。
在夏天快要擦黑的地铁口,她用衣襟擦了擦乔木的眼泪,把便利店找的零钱用手帕包好,放进自己缝的贴身口袋里。喂了乔木几口甜水,才半蹲着跟乔木说。
“儿啊,你现在在顾家生活,花的每一分钱都是顾家的。他们家养你是应该的,但却不能也不该用在我身上。我老了,有衣服穿就行。”
那些旧衣衫,一穿就是一二十年。
刘红英在小街上摆摊卖点小吃,利润微薄。
大部分的人都愿意光顾那些年轻人的生意,总觉得年纪大的做出来的吃食不太卫生。这就使她本来就不高的收入,变得更少了,每个月还挂念着儿子,要给乔知言汇些钱过去。
每回乔木过来,刘红英就买这买那的,一分钱都不肯用乔木的,倒是给乔木花了不少。
一路颠簸,掠过长阴,承接炙热。
在这把黑色涂料斑驳的伞下,乔木一次又一次地循环往复,几个寒暑。
走了十来分钟,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便映入眼帘,正值盛夏,桐花落尽,满树阔叶。
树下有人打着牌,有几个光着脊梁,摇着蒲扇。小孩们就在一旁玩,脑袋上都是汗。
几个相熟的人见了刘红英都笑着打招呼,“又去接孙子啊?”
刘红英笑着回应。
在这些人嘴里,刘红英没有称谓,没人与她有血缘关系,村子里也没有她的儿子或孙子,所以连谁谁妈,谁谁奶奶这样的称呼都没有。
是独立于所有人之外的。
乔木把头上的伞又朝着刘红英那边偏了偏,被刘红英发觉,“你打着就行,不用管我,都老太太了,习惯了。”
乔木仍然是举着,“没事,晒不到我。”
刘红英笑起来,“我们小木长大了。”
这里的人,大多数皮肤要深一点,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原来差异的东西存在于方方面面。
在学校里,他见到的人很少有样貌奇怪的,大多都皮肤白净平整,唇红齿白。即便是长相一般,但有气质和衣装的加持,看起来也会让人觉得舒服。那些天生丽质的天之骄子,更是不必说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所享受到的恩惠,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