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夏日的酷暑被彻底一扫而空。
次日清晨,舒舒服服睡了一夜整觉的赵毅,在阿母赵李氏的催促下,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从榻上爬了起来,推开屋门,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空已是放晴。
被放置在屋檐下的石槽,原本是在鸡埘中所用,但早在小黑狗寿终正寝之前,家中便已经不再养鸡。在鸡埘荒废了许久之后,这个石槽被再次赵家人利用起来,满足了一家人日常洗漱所需。
现在,经过一夜的大雨,被舀干了的石槽终于再次积蓄满了清澈的雨水。
赵毅像往常一样,从石槽中掬了一把水,擦了擦脸,清冽的雨水让他很快就从睡意朦胧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阿毅,趁着现在天色尚在,里正他们还没有上田,你赶紧过去。
若是耽误了傅籍,县里归罪起来,我们可担待不起……”阿母赵李氏见儿子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便上前向赵毅催促道。
赵毅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同样也继承了原身对于这个家的深厚感情。
又经过这三个多月来的朝夕相处,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吴国虔郡龙南县安溪乡芦穄里的小家之中。
阿母赵李氏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妇,一辈子就困守在乡中。
在家时,从父,出嫁后,从夫,夫死,则从子。
阿爹赵稻在时,丈夫便是她的天,如今换做了大儿子当家,那大儿子赵黑便是她的天。
如今虽是事事以大儿子为主,但是对于其他子女的关爱却是一点都未曾减弱过半分。
她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也知道若是没有及时傅籍,首当其中受罚的便是自己这个二子,所以今天一大早,她便早早醒来,在家里其他人都还没有起来的时候,便捉急地催促着赵毅赶紧去里正那里把傅籍的事情给办了。
赵毅颇为无奈。
“阿母何必这么着急,虽然失期当罪,可如今这才不过只是过了一日……”
“阿毅可是怪阿母多事?”
说着,赵李氏声音便低沉了下来,眼看着眼眶中就要有热泪滴落下来。
赵毅心中顿时一紧,“阿母多虑了,是毅想要偷懒,现下就去便是了。”
闻言,赵李氏脸上立刻灿烂起来,仿佛刚才的悲伤欲泣从来未曾发生过。
赵家父子四人,要说都是堂堂的七尺男儿,赵稻和赵黑父子二人更是在战场上杀人斩首,却一样被目不识丁、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赵李氏给拿捏的死死的,这说变脸就变脸的绝活未尝不是主要原因之一。
既然已经答应了阿母,赵毅索性也不再磨蹭,转身便推开了院门。
没想到,阿母赵李氏却追上来,往他手里塞了一根结实的硬木棍子。
还没有等赵毅开口拒绝,便听阿母赵李氏叮嘱道:“若是里廨没人,要去里正家中的话,你可千万别进他们家门,站在院子外将里正喊出来就是了。
他们家中的那条恶犬,已是接连咬伤了里中好几人!
若是万一那条恶犬冲出来也要咬你,你可千万不能手软,用棍子好好地招呼上去。
说是恶犬,不过就是狗仗人势的东西罢了,狠狠地打上几棍子,它就夹着尾部老实了。”
赵毅一愣,下意识地开口道:“这可是里正家的狗,若是打伤了,里正怕是要怪罪吧……”
“一条恶犬罢了,还能有我儿重要?
他堂堂里正若是还有脸怪罪,老妇便天天去他家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