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要练这邪功?这里面的痛,可不是谁都能挨过去的。”
“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忍得!”
黑漆漆的山洞里,一堆火照亮了两个人的脸,一老一少相对而坐。老的半闭一只眼睛,嘴上似笑非笑,小的抱成一团,双目圆睁,被火衬的血红。木柴噼啪噼啪的爆裂开来,火光闪动,晃得两人脸上阴明不定。
“你不好奇我为何要传你功法?”
“我家人的死与你有关。”赵群说罢顿住呼吸,直勾勾地盯住老翁。
“那你不怀疑是我?”老翁两眼睁开,对上赵群的目光。
“你走路没有脚印,杀我家人的人不是。”
“哼哼,还挺机灵。你不必看我,我也不知是谁。”老翁鼻中哼哼两声,移开了目光,开始捡拾周遭的柴火丢到火中。
“但确实与我有关。”
赵群听言身子猛地往前一冲,张开嘴巴就要问些什么。老翁拾柴的手一晃,一支拇指粗细的树棍就点在了赵群的天灵盖上。一阵刺痛传来,赵群随即就感觉自己身子软了下去。冲向前的身体就要倒进火里。老翁手腕一转,用树棍点在赵群肩膀,将他顶了回去。
“有什么要问,等你能挨过下面再说。”
老翁随手将树棍丢进了火堆。赵群感觉全身虚软提不起丝毫力气,但眼睛仍看的清楚,老翁的话也传进耳朵里。那种看到家人惨死的疑惑、愤怒与无力又缠上了心头,但赵群什么也做不得。
噼噼啪,新添的柴火也烧了起来。老翁动作不停,将四周的柴全数丢进了火里。而后老翁长袖一挥,火堆上方凭空出现一道小龙卷,将烟气灰尘尽数卷了上去。火烘的更旺了一些,火光把整个山洞照的光亮。
“接下来老夫便要对你施些手段了,能忍过去才算是入了门。这过程你要保持神智清醒,不然轻则失心重则毙命。想要报仇,就要挨过去!”老翁的声音传到赵群的脑袋里。
老翁走到赵群身前将他扶成打坐的姿态,而后从腰间取了一卷皮袋。皮袋展开一尺见方,袋中密密麻麻排着数十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袋尾系住一根尺许长的铁棒,棒头圆润,像是个小锤的模样。老翁捻起一根银针,对着赵群的神庭穴便刺了下去。
这一刺,赵群瞬间觉得肢体化为了乌有,全部感觉都被封在了头颅之中。
晴明、攒竹、迎香、凤池……老翁探手如电,将一根根针刺入了赵群头上的各处穴位。每刺一根,赵群的呼吸就顿住三息,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了下来,衣衫早已被汗水沁透。赵群想躲过去,想吼出来,更想跳起来抓住老翁的衣领问他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但他只能转转眼睛,被封闭在颅内的意识放大了针刺的疼痛,却无法让自己的手指移动分毫。
半盏茶的功夫,赵群头上便被插的如同刺猬一般,五十七根银针在火光的照耀下闪动不止。当最后一根针刺入,老翁停了片刻,随后从皮袋尾抽出了那根铁棒,立在了眼前。
叹息一声,老翁将目光从铁棍上移开,重新看向了盘坐在地的赵群。
“接下来的痛苦要比之前更烈上万分,要守住清明!”
赵群听得见,却不能听进去。剧烈的疼痛使他意识近乎空白,眼睛翻得只剩下眼白。老翁见状,拿住铁棒点在了赵群的人中。赵群只觉痛苦一凝,变得似乎可以忍受,眼睛一转又翻了回来。他对上老翁的眼睛,眼中尽是愤怒和不解。
“赵群!要记得你的家人!”
说罢,老翁将点住人中的铁棒拿开,剧烈的疼痛再次涌了上来,赵群差点背过气去。
“家人—爹—娘—小妹————报仇!”
赵群口鼻并用,开始呼哧呼哧的飞快喘气,疼痛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恨意。赵群觉得自己心头压了一块巨石。他痛,但却愿用这十倍的痛换家人回来。
但人死不能复生。
挨过去!挨过去给家人报仇!
赵群的脑袋被仇恨填满,除了报仇再无其他想法。甚至赵群开始感觉,这难熬的痛是他独活于世的惩罚。
仇未报,便痛不消。
赵群不再翻白眼,眼珠颤抖却目光坚定。老翁见此便不再犹豫,扬起手中的铁锤敲在了赵群脑门上。砰的一声,赵群脑门便凹了下去。赵群呼吸又是一滞,险些痛昏过去。但有了先前的经历,加上胸中无限恨意,赵群硬是将自己的意识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但还并未结束,老翁手中的铁锤挥出了残影,每一击都敲在赵群头颅完好之处。只七息时间,赵群的头骨就裂成了碎片。但他头上所插的五十七根银针纹丝不动,像定海针一般将赵群的头骨牢牢定住。
“这里是阎罗地府,淌过去…淌过去就能见到家人…淌过去就能报得大仇…”
赵群努力的控制着眼球不向上翻,老翁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他想回头去看,却只能看到眼前的火。火光映在赵群的眼里,红光闪动着,像是他心中仇恨的具象。
“这里是地狱……”
老翁站在赵群身后,闭目提气,而后长叹一声,对自己摇了摇头。老翁嘴角挂着自嘲的笑,提起了右手,伸出双指。
火堆上方的空气因烘烤变得扭曲,赵群看得清楚。但他看不到,老翁双指周围,也是这般景象。
呔!
老翁一声短呼,用双指夹住了一根银针,而后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频率震动起来。顺着银针,赵群颅下的脑浆也跟着震了起来,血肉翻涌但却巧妙地只在方寸之间。
这次赵群疼痛并未加剧,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像是颅内关了只发狂的蜜蜂。随着老翁一根一根银针的夹过去,这蜜蜂在赵群的脑子里左突右撞。眩晕感随之袭来,但裂骨的疼痛却刺的他保住了清醒。
当最后一根针停下颤抖,老翁回手抚了下头上的汗。而后抽出插在赵群神庭的银针,未有犹豫便刺在了自己的神庭穴上。
噗呲一声,一道血自老翁的鼻内喷出,另一只手抬袖一挡,便将血全数兜住了。而后老翁凝气聚力,面容扭曲,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
随着老翁将全部神识全数逼于神庭,血自他的眼、耳、鼻、口七窍缓缓渗出。
“这是我应赎的罪。”
老翁这样想着,将银针缓缓拔出。当银针离开老翁的头皮,针尖处却带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发出幽幽的白光。而后老翁将针倒过来,液体顺着针滑了下去,却未滴落在老翁手上。晶莹的液体将针的前端均匀包裹,使原本纤细的针变成了一根白光闪闪的小锥。
老翁擦去面上的血污,手腕一转便将银针又刺回了赵群的神庭。而后双手并用,开始以一种奇怪的顺序将银针逐一拔除。每拔掉一根,赵群的痛苦便减弱一份,眩晕感却就加重一分。赵群感觉自己口舌够活动了,却依然发不出声音。
“守住清明!将你的神识集于额头上方的神庭,感受我方才渡进去的炼神凝华。成败在此一举!”
“记得你的家人!”
老翁看赵群意识渐失,只得再度提起赵群心中所最挂念的事情。此前的惊险他已帮赵群走了过去,但这最为关键的一步却只得赵群自己撑住。
舌一伸牙一闭,赵群用力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一阵刺痛传来,虽不及之前的裂颅之痛,却也能让他在昏沉中保持一份清醒。
“记得我的家人!”
赵群虽不知老翁所为何事,但也觉出老翁并未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