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颜想到东熙湖一定是非常尴尬的脸面，笑着和管家说：“你跟你家老爷说，陛下说我看中什么就拿什么，叫他不要操这个心了。”

送走来客，子颜回到自己房中，今日晚间出门他关照章文备好了衣物。此时一见，房中放着几套棉布衣物，桌上还放着一袋金豆子，想是锦煦帝已经关照了他们。还没待他换好衣服，章文在院外说，遥宁子回来了，子颜便叫师兄进去。

子颜跟他说了见过严青和谭敏的事情，遥宁子说道：“春惜宫的人在京城确实嚣张，怪道午后范公公遣人来说，陛下叫我今日多回来帮你，恐怕是你这里确实没有依靠。”子颜此时才说，前日伤他便是这严青。遥宁子说：“严青专修这攻击之术，我看了你的伤，此人我也是对付不了。但里正家的事情和鼎辰国有关，你必定不能让人知道去那里的真相。”

“我那日就去，无非想刚到京城，如果有人想抹去痕迹，未必动手，哪知已经搬空了那里。”

遥宁子说：“里正必和蚁雀有关，想他多年呆在泾阳，恐怕蚁雀是他筹谋的也有可能，我这两日打听到的，就是东熙湖来泾阳做官以后，开始也是在宰相门下中书省，你倒他和谁来往过密？”

“难道就是里正不成，这两个人行事风格，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可能在一起？”遥宁子答道：“当年东熙湖和陛下同在宰相门下研学之时，东熙湖官职卑微，家境又贫寒。彼时陛下还未登基，宰相只是太傅，东熙湖常常被人看不起，于是便和这不合群的里正交往上了。东熙湖发达后，两人才没有往来，但我觉得那可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东熙湖此人如要他叛国，必是他信任已久的人，朝臣那里我们也是刚有接触，尚不能确认会是里正。不过我的感觉和师兄一样，里正在泾阳布局筹谋蚁雀大有可能，但里正如也是蚁雀之人。为什么他离开神宫后，会被鼎辰国的法术杀死。另外，如果他是蚁雀，那不是应该他比东熙湖更先联络我们。”

遥宁子告诉他：“我又去里正家看过他的尸首，确实是鼎辰国法师用的一种药物，用了此药看上去就象无症暴毙，细看才知是中毒。此药倒无须法师来下，谁都可以。因此不能算是中法术而亡。”

“在行宫我们都彻查过法师，哪里会有鼎辰国的法师在那里，你既然这么说，就是东熙湖下的药也有可能。”

“他们如是一条船上的，何必毒死里正？”

子颜说：“不是说那个蚁雀首领会出现么？到时候再说吧，里正一个凡人能探听到神宫什么事情，说其他原因被杀，倒还有可能。这边事情你自己跟着，我去不太方便，此时估计春惜宫的人都盯着我呢。你去调查这个事情，就是遇到严青或谭敏，杀了他们也无所谓，只是严青法术很强，等过几天我拿到炙天神宫的破气术就给你。”

遥宁子便问何处可以得来这炙天神宫的秘术，子颜就是不讲。遥宁子问他：“不是你昨晚自己去了铜鉴楼吧？叫你不要自己出去，就是不听话。”

“我去那里，还可以用到神力，师兄担心什么。只是今天皇帝那里才露了底，说调查各国细作的尽然是司马微，你可看出此人有此才能？”

遥宁子说：“我听他们说司马微刚走，这个人内敛，说是他不奇怪。可是要你去调查炙天神宫事情？”

“正是，我听司马微说，戍擎国细作经常传递这里西威军的动向，但消息都属于普通，不是非常机密，因而他们从未想到是方勘这个层面递出。”

遥宁子说：“方勘哪里你想好从何处入手？”

“当时平乐昌是带了炙天神宫的人冒充的方勘家下人，那他家里必定是有人和铜鉴楼有关。今日晚间我先去看看。若论方勘传递消息，司马微那里已经得知他经常去的茶楼有戍擎国细作出现，寻找证据应该不难，我已叫人去看了，就是这炙天神宫的事情，我想自己亲自去做。”遥宁子看看他，只说了，要万般小心。子颜倒知道他，跟遥宁子说：“师兄莫跟着我。”

方勘是细作一事，子颜和锦煦帝在回京途中的马车中也议论过半天。子颜也把在方勘帐中复原的场景尽数告诉了锦煦帝，因而方勘不但是戍擎国奸细而且收容了泾阳来的炙天神宫仙师总是逃不了的。此事因李家营中刘灿觊觎神迹里的异人册而起，刘灿盗得异人册，立即赶回泾阳交于安王。安王拿了这个册子便交到了铜鉴楼，铜鉴楼便叫安王安排三名法师去了李家营中，虽然是以方勘家奴仆名义，但究竟到了李衡面前。

刘灿盗得东西那晚，其实行宫中人已知陛下去了玄武神宫，但当晚异状因何发生，却无人知晓。所以，子颜和锦煦帝推测必是炙天神宫仙师此时已在泾阳，但见行宫处异状，便要求潜伏在行宫以探知消息。后来哪知锦煦帝是带了玄武神守回到行宫。

锦煦帝说：“这方勘确实可怕，在朕朝中那么多年，朕从无怀疑他投了戍擎国，即使当时戍擎国皇帝赐婚于他，朕也不曾怀疑他会倒戈。但如果是他与炙天神宫有关，人到他处即是可以，何必绕到铜鉴楼和李家。”

子颜想了会儿：“当时李家营中有好些法师，虽然无潜到了仙师三等，但两名随从究竟没有这么高法力，如果不和李衡打招呼如何潜伏在李家营中，他们定会被发现。”

“是了，正因如此，他们才从李衡口中得知你神力不稳，起了杀心，找了这方勘带路在西苑行刺于你。看来方勘和他们倒是一路，安王这里毕竟也是玄武大神后裔，如果听说要刺杀你，这李衡怎么敢自作主张。”

锦煦帝由此知道子颜心思之缜密，便关照他此事需他自己亲自盯着，就算他叫了遥宁子去方府，锦煦帝也担心遥宁子会漏了线索。子颜和锦煦帝说：“当日如果无潜真的杀了臣，方勘还是能全身而退，为何会惨死当场，一定另有乾坤。”

锦煦帝教子颜不必事事马上知道究竟，如有真相，迟早会露出，反而找到方勘叛变证据要紧。皇帝说：“西威军中还是方勘的人，拿不出让他们信服的东西，西面恐难以控制。这件事情本来应该叫春惜宫的人去做，因为原先也是他们失误引发。但谭敏几次三番说没有找到安王府盗窃证据，无实证如何拿捏李贺凯。正好你参与进来，倒是不要让西威军落入安王手中，你可明白？”子颜点头，说，知道了。到京后，此事锦煦帝暗示过安王，毕竟炙天神宫的人住在他家营地。安王自然心知肚明，为此帮着锦煦帝，压着方勘家人每日去枢密院讨要说法的事情。

皇城到方勘在神泉大街上的府邸不过几里，子颜入了大街，才隐了身形。神泉大街住的都是祗项国的权贵，每家府邸都相隔较远。子颜远远看见“方府”两字，不像其他府邸，此时门口还络绎不绝的人进出，方府此时入夜，门口寂静无声，大门紧闭，连看门的都没有。子颜转到府邸后面小门，果然还是见到有下人进出，自己也便闪了进去。

子颜进去发现那里是后门仆役居所，再到前面便是厨房等地，东面是府邸后花园。子颜知道这个方勘，家人不多，原配多年前就已经过世，家里只有一方续弦。只是这续弦梅氏却是戍擎国人，是方勘出使戍擎时，在那里国都秋壑时皇帝赐予他的，据说也是出于戍擎国世家。方勘共有四个儿子，都是原配生的，此时都已经成家立业，并不住在这个府邸。

子颜在方勘家后花园中见到此时出入园中的仆役亦是不少，待他听下人讲话，知道这梅夫人正住在后花园的暖阁之中。看这花园也算较大，正中确有一间大屋，院中仆从正来来往往进出那间屋子，想是梅氏所居住所在。子颜初入仙师级别，平日也是修炼通识术和变通术为多，这隐身之术为仙师级别之门槛，子颜修之也是泛泛。这初入级别的隐身之法，其实并不是别人看不见，而只是别人看到却会忽略这件事情，到了仙师三等才能完完全全隐去自己。但凡是仙师级别，就是等级比隐身者低些，多多少少也能感应出气场，唯有这最高顶级才是可以做到完全不被发现。子颜是自持了有神力护体，这才敢贸然去方府一探。但神力开启，根本无法隐身，谁都会知道玄武神力到来了。

到了屋前，听到里面有中年妇人在训斥仆役，当知梅氏还没有就寝。子颜本就怀疑梅氏是知晓方勘通敌的，当日平乐昌曾告知，方勘家的下人是在尹州府追上他，说按照梅氏嘱托有急要的物件要他带他们去找方勘。平侍郎因与梅氏认识，所以不好拒绝。这梅氏应是不懂法术，因为到了泾阳，不要说是司马微的人，就是谭敏春惜宫的人也来查证过数次。此时，子颜想等无人之时，施个法术让她自己招了便是。

等到梅氏遣了丫鬟正想进里屋休息，子颜便进了暖阁，面对着这个妇人。子颜原来想到她面前施个简单法术，便了了此事，哪知那妇人却盯着子颜看着。子颜有些莫名，想，我之隐身术不至差到凡人都能发现地步。但听那妇人说道：“没想到我等到的竟然是玄武神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