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敦素勉强坐了起来,欠身行礼:“此次多亏主公及时来援,不然汴州即便能保不失,也定然伤亡惨重。”
“只是为何主公亲自率队?”肖瑾不解的开口,“张馥和贺兰将军所在何处?”
“我怎么可能亲自率军。我就是做个样子。”程千叶笑了,“我让小墨带的兵。”
俞敦素露出疑惑的神情:“桥生虽然作战勇猛,但他只是个奴隶,素来只负责带领那些负责送死和充人数的奴隶部队。主公用他领军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点?”
“你还不知道。”程千叶低头理了理衣袖,“这次来救援的,大部分都是奴隶组成的部队。”
“冲在前面,率先切开敌阵的是奴隶,砍下人头最多的,也都是奴隶。”程千叶浅笑了一下,心中感慨良多,“除了小墨,程凤,还有数名在战场上表现非常突出的勇士,你可能猜不到,他们的身份,都是你们心目中最低贱的人。”
“我已依照新政,解除了他们的奴籍,进了他们的爵位。从今以后,我们晋军中将逐渐不再出现奴隶这个词。你二人身为我最亲信的将帅,要率先转变自己固有的观念。”
俞敦素和肖瑾轻吸了一口气,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然而这一次能在内守住城池,在外击退敌军,确实都依靠着新政的实施,尽管这是个被军中决策阶层诟病良多的新政。
肖瑾依旧面色凝重,他深行一礼:“汴州虽然重要,但主公你乃是我大晋之主,千金之躯,如此亲涉险地,实为不智。若是我在绛都,定不会同意你亲身前来。”
“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二人送命,看着汴州军民陷于敌手,我这个主公不如不做。”程千叶沉道,“此次我汴州被围多时,不仅周边诸侯对我发出的求援书信不理不睬,便是我晋国内那些手握私兵的家臣,都百般推脱,不予援助。”
“此役,我誓以我晋国伍卒,独退犬戎大军。在天下人面前,一扬我晋威,狠狠打那些贪生怕死之徒一耳光。还望二位能鼎力相助!”
晋力不强,历年来便是处于受边陲诸国欺压的状态。作为军中将官,时常总觉得胸中憋着窝囊气。
俞敦素、肖瑾听得主公此言,只觉心中燃起激情,一扫多年恶气,齐齐抱拳,“誓死追随主公!”
程千叶:“至于贺兰将军,我遣他去做另一件事。如若他能成功,犬戎大军,顷刻可退。”
此刻的贺兰贞,率领着贺兰家的八千亲军,急行在济水河畔。
他们人人穿着犬戎军的服饰,口中衔着枚,马匹缚着嘴,各带柴草一束,悄无声息的于黑夜中疾行。
他们的目的地是犬戎大营以北约二十公里的黄池。
那里囤积了戎军的粮草,并有数万犬戎士卒驻守防卫。
贺兰贞握紧手中的剑柄,眼中闪着寒光。
主公亲自率着奴隶和新兵组成的部队支援汴州。
临时拼凑的士卒,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经验丰富的正规军长期对峙。
即便他们能凭借一时之勇,切开敌军,冲入城中,也只能解一时围城之危而已。
若是持久抗战,新兵们很容易产生恐慌畏战的情绪。调度不灵,溃散,哗变都有可能随时发生。
贺兰贞脑海中出现那个总是浅笑轻言的面孔。
主公他已经身入险地,成败在此一举,我必要拿下黄池,烧毁敌军粮草,方解汴州之危。
夜深人静。
站在望楼上放哨的犬戎哨兵,悄悄打了个哈欠。
在他的印象中中原的这些军队都十分的软弱可欺。战场之上时常明明人数占据优势,却一触即溃,任由他们烧杀抢掠。
岂料此次两位大将军没藏裴真,嵬名山,亲率数万大军,围攻区区一个汴州,竟然攻打了月余还未破城。
但前日听闻汴州的主帅都受了重伤,料想破城也就在几日之间。可惜自己此次只能在这里看守粮草,不能随军入城趁势劫掠一番。
正有些迷糊之间,突然见得前方树影婆娑,似有一队人马在暗夜中前行过来。
远远望去,那队人马扬着本部的番号,穿着自己人的服饰。
那望楼上的士兵便冲着在拒马前值岗的营兵打了个旗语。
自己人。
那队人马越行越进,人人面上抹着锅灰,沉着脸,一言不发。
不待值岗的营兵发问,为首一将,打马疾冲,一枪将人刺了个对穿,直接冲进营中。
望楼上的哨兵急忙想要鸣起警钟。
数支利箭嗖嗖齐发,射入他的胸口,他勉强敲击了一响钟声,掉下高台。
营地一时大乱,警钟之声迟迟响起。
无数犬戎士兵在睡梦中匆匆起身,拿起武器抢出营帐,只见营内处处火光,高高的粮垛在熊熊的大火中冒出滚滚浓烟,冲天而去。
四面都是杀声,到处纵横驰骋着军马。刀光中是难以分辨的敌人,和杀红了眼的同伴。
戎兵大溃,逃者相推挤,走者相腾践,伏尸百余里。
贺兰贞一路杀到天明,烧毁敌军辎重粮草,歼敌数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