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李东阳和沈秋灵在大理寺客房宿了一夜。

次日宵禁一解除，两人便离开义宁坊，向平康坊返回。

李东阳的小院，就在平康坊西南角，两人沿着金光门街一路向东，经过一家汤饼铺子时，坐下用食。

沈秋灵吃了几口，忽然道：“李东阳，有件事我不明白。”

李东阳抬头问：“何事？”

沈秋灵放下筷子，道：“姜道风已经下狱，雪莲会贼人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杀他呢？”

李东阳喝了口汤，道：“因为你阿姊的案子已经闹大，连李晋也在关注，他们不希望有人将此案与雪莲会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们是为了杀人灭口？”

李东阳点点头：“咱们虽然对雪莲会了解的还不多，不过从他们鬼鬼祟祟的行为来看，一定没干好事，自然不希望被人关注。”

“那你觉得，是他们杀了我阿姊吗？”

“应该脱不了干系。待会放了王雄后，我就回王府一趟，向我家殿下求情，让他救姜道风脱困。”

沈秋灵听他说的轻描淡写，奇道：“你家郡王那么好说话吗？”

“啧，我可是他的首席幕僚，他一向很听我的话。放宽心，赶紧吃，放凉就不好吃了。”

临近十月，秋风渐冷。

两人吃了碗热腾腾的汤面后，肚子里暖和多了，很快回到平康坊小院，打开柴房大门。

“我说你们俩个，可算回来了，如何，王某人没有骗人吧？”王雄从柴堆里站起身。

沈秋灵一言不发，用短剑割开他的绳子，沉声道：“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莫怪。”

王雄咧嘴一笑，道：“无妨，你阿姊刚死，我又最有嫌疑，也难怪你们一开始不信我。有吃的没，我快饿死啦！”

李东阳将路上买的胡饼递给他，又嘱咐了沈秋灵几句，便离开小院，朝王府而去。

大堂内，王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朝沈秋灵问：“李主簿干什么去了？”

“有事。”沈秋灵言简意赅。

王雄笑了笑，道：“对了，你阿姊说你们有对金锁，她的那只遗失了，你的却还在，能给我瞧瞧吗？”

沈秋灵斜了他一眼，道：“等案子水落石出后再说吧。”

“为何要等？你还是信不过我？”王雄瞪眼道。

沈秋灵默认。

王雄自嘲一笑，道：“这年头啊，好人做不得，救了人反倒被怀疑，上哪说理去！”

沈秋灵不吭声。

……

“姜寺丞，你对王雄此人怎么看？”

李东阳走出昏暗的大理寺狱，侧头看向一边的姜道风。

姜道风用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眯着眼道：“为何突然问起他？”

他身体倒结实，昨晚受了那么重的伤，休息一夜，便能活蹦乱跳，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模样。

李东阳道：“随口问问。”

姜道风想了想，道：“此人多次请我加派人手，保护沈秋红，应该对她没有恶意。”

李东阳摸了摸鼻梁，道：“是这样。”

姜道风适应光线后，双手抱在胸前，向前一推，行了一个标准的时揖礼。

“李兄，昨夜你救我一命，今日又救我出狱，多谢了。”

李东阳摆了摆手，道：“是我家殿下救了你，我可不敢居功。”

姜道风点点头，道：“改日一定亲去王府，向朗陵王致谢。”

沈秋红的尸体就在大理寺。

姜道风决定重新调查沈秋红的案子，恰好李东阳也想瞧瞧沈秋红的尸体，两人一拍即合，一起朝停尸房而去。

李东阳忽然道：“对了，姜兄，你知道隆庆池吗？”

姜道风点点头，道：“知道，据说是天后时期，才有此池……”

武则天执政时期，隆庆坊一户居民家的后井，忽然冒水不止，很快在坊中形成一片数十顷的池泽，是城中难得的美景。

王孙贵族争着在湖滨水畔修筑宅邸，后来李隆基等五兄弟被武则天从洛阳接到长安，在湖畔修筑五王府。

其他王子见了，也纷纷迁到此处，隆庆池也因此被称为龙池，是长安城极有名的所在。

李东阳听完姜道风的解释后，两人已来到停尸房。

瞧见沈秋红的无头尸体后，李东阳微感不适，幸好尸体上撒了石灰粉，味道不至于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