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不觉天明。
今日又当是个艳阳天,早早的东方的天际就泛起了霞光。
五更出头,南京城各个城门缓缓打开。
甫一开门,几辆马车就从城门洞里钻了出来,沿着双桥门外大街朝着夹岗门方向疾驰。
沉寂了一夜的南京城逐渐热闹起来。
日上三竿。
裕仁坊,宋宅。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宋之墨,在李二还有昨日那个丫鬟服侍下洗漱穿衣,等解决了五谷轮回,日头已经挂到了紫金山颠。
今日的宋之墨,头发拢起,插了根白玉作的玲珑簪子,戴了网纱,扣了顶缠棕大帽;身上一袭苏州造的宝蓝色罗褶,配了条玉扣的腰带,吊着玉佩香囊等物事;脚上穿着清水布袜,外套一双细节底儿的鞋子。
往镜子前一站,好一个唇红齿白,模样俊秀的翩翩少年。
“少爷,可是要出门?”李二站在宋之墨的旁边,很是期待地问道。
今天的李二穿着朴素,戴了顶青色小帽儿,脚上一双千层底儿。
作为小厮,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地位,不管是长相还是穿着打扮都不能抢了自家少爷的风头。
但懂行的人只要往他身上一瞄,便能看出他穿的衣裳乃上等的布料,产自松江府,够外面的泥瓦匠两三天的工钱。
“备点礼。”宋之墨瞅了眼屋外有些晃眼地阳光,对李二说道:“一条金华的兰熏(火腿),两斤广东的盐。”
“......就、就这样吗?”
李二等了好一阵没听到下文,眨巴着眼睛看向宋之墨,好心提醒道:“少爷,这、这样拿不出手,太寒酸了,人家会说我们西宁侯府的人抠门。”
“你懂个屁!”宋之墨白了眼李二,“这是给胡叔廉胡公的,给他两斤盐,一条兰熏比金银更合适。”
昨日汤佑贤的提醒宋之墨一直记在心里。
怎么都没有想到,平日里油盐不进的胡叔廉,昨日出现在升平楼,看似大公无私的要处置他们,私底下返到给他们开了后门,使他们不至于着了丘家、孙家的道。
这个忙宋之墨怎么着都得先表示下感谢,以后有机会了,看看能不能动用京里的关系,帮着胡叔廉往上头再挪一挪。
“哦!”李二恍然大悟。
原来是给胡叔廉的,那给盐和兰熏足够了,再多了怕是还得扛回来,到时候受累的还是自己。
“我表兄何时离开的?”
出得书斋,外头春风和煦,就着阳光倒也不会感觉太冷。
“表少爷天还没亮就出门了!”李二跟在宋之墨后头,微屈着身子答道:“说是昨夜与汪家、方家两位少爷约好了,今日城门一开便出城。”
“坐的马车?”宋之墨停下身拍了拍鞋面染上的灰尘。
“马车!”李二点头答道:“表少爷说先坐马车去湖溪,然后走水路入太湖,今日晚些时候便能在吴江靠岸。”
宋之墨听了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早点到也好!”
出得宅第,阳光明媚,大街小巷,人流如梭,到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热闹得紧。
“少爷,找点吃的不?小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大街上,李二亦步亦趋地跟在宋之墨身后,皱着脸叫苦连天。
实在是早上啥都没吃,肚子里没油水,怀里还抱着半人高装了兰熏和盐的礼盒,走起路来实在不得劲儿。
出门的时候,他本想让自家少爷乘马车来着,奈何自家少爷非说从裕仁坊去应天府衙就两条街,不乘车,他只能受着了。
“你个攮货!”宋之墨停下身,回头看着满脸委屈的李二,没好气地骂道:“这才走了几步路,就累得跟哈巴狗似的,这般没用,真该把你卖了换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