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厉滨梅带领着王钦来到丹室的二楼时，她的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许感慨。

“上次我来此开炉作业，已经是一甲子之前的事情了。”

“当时我对缓解病症已经几乎不抱希望，所以免不得有几分自暴自弃的味道，甚至想过直接死于炼丹失败后的爆炸。”

“现在想来，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吗！”

背对着王钦，她狠狠抹了一把脸，尽量让语气轻快起来。抬手打了个响指，丹室二层便应声沐浴在柔和的灯光里。

出乎王钦的意料，厉滨梅的丹室跟他的想象略有出入。

“我倒是没想到这里会如此……干净。”

这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王钦的意思是，这空荡荡的房间内，既没有灵药宝财等原材料、又没有地火法阵作为加热元、更没看到鼎器丹炉这种炼药设备，怎么好意思称作丹室的？

感觉……不如眠龙殿。

至少那里还有隔音法阵。

从王钦的话中听出了嘲讽的意味，厉滨梅却也不恼，只是撇了撇嘴角，显得有些丧气：

“自从我利用炸炉事故自杀未遂后，灵澜宗怕我继续尝试炼制危险丹药，便收缴了我那上品灵器的百鸟朝凤丹炉，给我塞了个上品法器的垃圾。”

“我嫌埋汰，就给收起来了。”

关于上次开炉炼药的具体过程，厉滨梅显然不欲多谈。迎着王钦那羡慕的目光，她左手腕上玉镯微微一亮，丹室正中心的位置处，一尊两人多高、一丈见宽的四方形青铜兽首炉便凌空浮现。

随即，虚幻的淡红色灵光自兽首炉下方四散纷飞，以令王钦眼花缭乱的速度勾勒出繁复的花纹。炽白的焰光自花纹中接连窜出，贪婪地舔舐着丹炉底部。

这便开始炼药了？

看了一眼身边正拿取药材的厉滨梅，王钦脸上的羡慕之色愈发浓郁，不过正当他迈动脚步，想要走进丹炉仔细观察，忽觉身前一股无形的阻挡将他拦下。

“一甲子前的炼药失败，最直接的后果不是什么丹炉被收，而是我被剥夺了开炉炼药的资格。一位元婴后期的长老亲自施展预警封印，若我再度靠近丹室中心，立刻便会有人前来干涉。”

“封印的边界，就在我们脚下不到一丈的位置。”

厉滨梅的声音带着一丝平静的伤感，但王钦听出了身藏其下的不甘与疯狂。闻言，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率先迈动脚步。

铃铃铃！

刺耳的尖啸声自丹室内骤然炸响，但王钦只是轻笑着靠近了丹炉，半蹲下身子注视着其上雕刻的青铜浮雕。一眼望去，既有狮虎豹熊这等凡间猛兽，又有不少披麟带爪的灵兽，倒是每一尊兽首的表情都十分类似，都是一张龇牙咧嘴的纵声咆哮模样。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紧随其后的厉滨梅紧紧绷着一张脸，直铺到被后的苍发被盘成发髻缚在脑后，苍老的身躯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她伸出右手虚空抓握，像是攥住了无形的物体，随即周身灵力爆发，右手顺势下扯，回荡在丹室内的警报声登时消散。

“解决了？不是说这警报系统乃是元婴后期长老布下的……”

“没有，只是让这该死的声音别在屋内烦我们而已，丹鼎司和执法堂那边依然会收到报警，所以现在没时间说闲话了！”

厉滨梅右手动作丝毫不停，单手掐诀间对着丹炉打出一个个印诀，左手则飞快地取出一批又一批形态各异的药材，口中更是念叨着只有自己才能领悟的话语。

王钦后退半步，将丹炉前的空间完全留给厉滨梅，这不单是为了让她毫无阻碍的炼药，更是因为厉滨梅那双犀利的眼眸中，理智的光辉正在飞快消散。

要来了！

王钦身上的肌肉飞快紧绷，如临大敌地观察起来。他的任务一点也不比抓紧时间炼药的厉滨梅轻松，他必须在厉滨梅情绪最为高涨、无差别攻击周围的前一刻，将那股情绪一次性吸走。

早一刻，情绪未被完全吸走的厉滨梅便不能摆脱病症的影响；

晚一瞬，含怒出手的结丹期恐怕会将整间丹室炸上天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王钦暗自思忖的时候，丹炉前的厉滨梅已经几乎失去了全部理智。双眼因充血而涨得通红，干瘪的面皮也在暴走灵气的乱窜下扯出可怖的形貌，原本其貌不扬的老太太已经化身怒面修罗，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心生畏惧。

但即便这样，她炼丹的动作依旧未曾停滞。

“仅凭执念和下意识，就能做到这种地步，这就是大丹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