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莫不是嫌少?你放心,剩下的我一定会补齐的”
王大夫摇了摇头:“请恕王某医术不精,对剖腹是只知其名却不知其如何操作。”
“这这可如何是好?”李厨目光四处游离,整个人快要软瘫在地上。
“扬州城只有一人精通剖腹取子之术,兴许”王大夫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可以去找丁香花巷的袁大夫。”
听到这里,李厨和产婆纷纷看向郭骁骁。郭骁骁低下眸子,过一会儿又对上二人的眼睛,脸上的是十分抱歉的表情,半响她才道:“他不肯来。”
王大夫叹了口气,端起药箱出了草屋。
李厨垂头丧气,重新坐回了地上。房间里走出一位年迈的老奶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搀着她。老奶奶头发花白,嘴唇往里缩,一看便知牙齿全都掉光了。
“没有办法吗?”老奶奶问道。
李厨摇了摇头,眼睛红红的,却没有眼泪流出来。老奶奶叹了一口气,在小姑娘的搀扶下走到厨房里坐下。
这时大女儿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爹你快来,娘有话跟你说。”
李厨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进去。郭骁骁走近门边,却未进去。只见李厨跪到床边,他娘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我活不成了。”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李厨握着她的手,看见她胯下被鲜血染红的被单,眉毛皱成一堆。
“只是我还没有给你生下儿子。”她面色苍白,早已没有哭喊的力气,却使劲地挤出笑容,“大夫说,这一胎脉相有活力,极有可能是个男孩儿。”
李厨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别说了,你别说了。”
郭骁骁这才注意到,草屋里竟然没有一个男孩儿。小兰曾说李厨膝下有五子,没想到全是女儿!
忽见李厨娘子面色黑如煤炭,仿佛在憋着气一般。
“啊!”她发出一声长叫,身下一直在用力。
“冰池,冰池!”李厨急切地握着她的手,“你别这样!”
“啊”她忽略了李厨热切的呼唤,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横竖都是死不如奋力一搏”
郭骁骁十分震惊,本来以为她这么做是想为李厨生下一个儿子,原来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生与不生都是个死。如果生出来,母体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过虚而死可是不生出来,留在肚子里是个死,倒不如奋力一搏,如果上苍真的有好生之德,她也许还能活下来
冰池目眦决裂,呲牙裂齿,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产婆正趴在床边撩开被单看,惊喜地叫道:“看到头了!看到孩子的头了!”
李厨也重新看到了希望,紧紧地攒住她的手:“冰池,冰池,你听到了吗?”
冰池露出了笑容,但仅保持了几秒就变成了十分痛苦的表情,李厨转头看向她胯下的床单。那一块已经湿得不能再湿了,鲜血顺着床沿流了下来,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渐出红色的血花。
产婆惶恐的说道:“大出血了,娘子大出血了!”
李厨慌张地看向冰池,只见冰池已经闭上了双眼。
郭骁骁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门外,身后立刻传来一阵哭号声。李厨的惨叫、老人的呼唤和几个小孩的铺天盖地的哭声交织在一起。这些声音充斥在郭骁骁的耳朵里,她不禁责备自己没有请来袁少诚。
紫彤巷空无一人,一阵腐烂的酸臭味充斥在她的周围。她仿佛丢失了魂魄一般走到巷子里,一直走,不停地走,却也不知自己要走向哪里。
“小姐。”小兰从巷头向她跑来,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问,“小姐你怎么了?”
郭骁骁整个人就像魔怔了一般,听不见小兰的声音。
“小姐。”小兰晃了晃郭骁骁。
郭骁骁回过神,看着小兰,淡淡地说道:“冰池死了。”
“冰池?”小兰不解的问道,“冰池是谁?”
“冰池是谁?”郭骁骁重复了小兰的话,眼中无神,“冰池冰池是李厨的娘子,她死了。”
小兰看她说话不清不楚的样子,有点害怕:“小姐,您别这样,奴婢送您回府吧。”
郭骁骁被小兰拉回郭府,雅蓉一见便问:“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
雅蓉上前摸了摸郭骁骁的额头,没有发烧,又将她按到床上,柔声道:“睡吧。”
“小姐从紫彤巷回来就这个样子。”小兰放下帘帐,“她说李厨的娘子死了。”
雅蓉猜想郭骁骁应该是看到了人死的场面,太过害怕所以魔怔了。
“小姐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睡一觉就会好。”雅蓉点燃艾草的熏香,让郭骁骁伴着香味入睡。这个味道也许能稍微平复她的心绪。
自此事之后,张管家就解雇了李厨。李厨也没有请求留下来,结了工钱就回家给妻子安葬去了。
雅蓉暂时顶替厨子的位置,几天之后郭老爷和郭夫人才发觉不对劲,找张管家了解事情原委,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张管家得空另找新厨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