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要从春平君那天喝醉酒说起。
这个时候还没有掌握蒸馏技术,酒精含量很低,一般来说不会喝到失去意识。
但是再寡淡的酒水被内心充满忧愁的人喝下去,也会同满肚子的情绪生出奇妙的化学反应,继而影响大脑,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比如年仅十六岁的春平君。
虽然他已经当了父亲,但是他的心智显然还不够成熟。
他满脑子都是长安君在席间那句“倘若继承王位的人是你”,满脑子都是“平原君、信陵君、我、很多人都会松一口气。”
渐渐上头的春平君将长安君这句“无心之言”当成了一个信号。
一個赵煦已经“引起众怒”的信号。
虽然赵煦身为监国太子,现在拥有名义上的赵国至高权力,但是权利的来源从来不是上层的赋予,而是下层的支持。
出生宗室的春平君赵侑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因此他越想越觉得兴奋,甚至情绪上头的大脑不禁想象自己被所有人拥戴登上王位的场面。
是的,他已经在想继承王位的画面了!
至于仍然躺在王宫中已经生活不能自理的赵王丹,已经不在赵侑的考虑范围里了。如果赵王丹愿意配合,倒是可以尊他为“王主父”,就像雄才大略的先武灵王一样。
想必父王会因此而觉得欣慰呢!
赵侑想着竟傻笑起来。
如果所有一切都止步于想象,或者哪怕他能再多喝一点让自己倒头就睡,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可惜啊,喝醉酒的人,其行为逻辑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春平君仿佛已经登上了王位一般,脚步踉跄地在寝殿中负手游走,仿佛在巡视自己的江山。
一旁侍立的侍女还以为春平君喝多了要解手,连忙端出铜制溺器,并要为他宽衣。
没想到春平君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触碰寡人的身体?”
从春平君开府时就开始侍奉他的侍女还以为春平君喝醉酒说胡话,只是哄着他。
没想到春平君还来了劲,不仅大喊大叫说“有刺客暗害寡人,快快救驾!”,还跟侍女玩起了捉迷藏。
寝殿内的帷幔、铜炉、案几、床榻、屏风…种种精美的饰品被扔了一地,终于引来了春平君的妻子和一众匆忙来查看的侍女们。
他的妻子钟姬倒是知道轻重,知道有些话、有些词是死也不能用的,当即就轻笑着对左右道:“春平君这是太过想念大王。”然后同众侍女一起将春平君制住,扶到榻上,亲自抱着有些疲惫的春平君哄他入睡。
原本知道这一切的只有春平君府上后院的几个女人,而且钟姬下令让所有人的不得讨论此事,还赐下了一些财物,因此这件事刚开始并没有外人知晓。
可是,这个时代,或者说宋以前的古代社会,男女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后世那么严格。
有一位侍女同守卫春平君府邸的一位武士有染,有一晚两人恩爱过后,你侬我侬时,侍女就将这事当成一件好玩的事情透露给了年轻力壮的武士。
这位武士原是王宫卫士,三年前还曾因在鄗代之战中的出色表现而收到过嘉奖。
就是赵煦带领王宫卫士们夜袭燕军大营的那一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武士将这件事记在心里,转头就找机会汇报给了已经晋升为将军的王平。
他说:“春平君私下屡屡僭越自称寡人,似有不臣之心。”
而王平却不敢怠慢,将这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谋逆大罪”汇报给了赵煦。
初始赵煦不以为意,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笑道:“酒醉之人戏言尔,何足奇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