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算了，当我没说吧。”乞丐翻了个白眼，坐到一边去了。

浙西群山低缓连绵，沿着江岸行走，可以勾勒出一片如烟如墨的画卷。穿过遍布山野的树林，眼前的景色又是一变，一片阡陌交错的田园风光扑面而来。时值金秋，金黄色的稻穗在田间泛起层层波浪，乡民们忙着弯腰劳作，扎着小髻的孩童们高举一枝饱满的麦穗，模仿起战场上作战的将军，在田中穿梭打闹。

四通镖局的马车已经驶入徽州界内，一路上他们又经历了几次埋伏，但都被卫祁予与文掌柜成功化解。入夜，他们刻意避开炊烟袅袅的村庄，寻得一处树林歇脚。

月明星稀，林中万籁俱静。卫祁予坐在烧得劈啪作响的篝火旁出神，他是今晚负责守夜的那一个。

自从离开壶溪镇后，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忍不住回想起聂清嘉在玉壶客栈门口望他的那个眼神，想起她问自己的那一句：“你也要去吗？”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就察觉到了客栈老板的古怪，但她最终还是没有细说，多半是当时文掌柜也在场的缘故。

聂清嘉曾说过，四通镖局的人不会相信她说的话。卫祁予不清楚聂清嘉与四通镖局之间为何会有那么大的矛盾，也并不想知道。离家前娘对他的嘱咐是跟镖不跟人，他只要将镖运到终南山就算完成了任务。何况反对四通镖局与品剑山庄合作的唯一阻力就是聂清嘉，如果聂清嘉不幸死了，四通镖局换上新任总镖头，与山庄的合作就将会顺理成章，再无阻碍。无论怎么看，这对卫祁予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如果聂清嘉死了……

卫祁予想得太入神，以至于连江姜什么时候从马车里出来，坐到了他旁边，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江姜说：“卫大哥，我睡不着。”

卫祁予问：“怎么了？”

江姜想了想，道：“卫大哥，你帮我练剑吧。聂姐姐教了我一套剑法，我想练好它和你们一起作战。我不想永远躲在马车里受别人保护。”

卫祁予微微笑了，起身点头道：“好啊，来吧。”

江姜出剑，连招攻向卫祁予。卫祁予只提了一成功力，剑不出鞘，用剑鞘格挡她的攻击。他上身挺直，下路右脚移步闪避，左脚却始终立在一个地方不动。江姜见他不费吹灰之力，心里越发着急，出剑的姿势也越发凌乱，最终被他一剑拍在肩部，向后震退了五步。

卫祁予放下剑道：“江姑娘，你的心太乱了。”

不料江姜直接松手丢了剑，落下眼泪：“我真的太没用了……聂姐姐教了我那么厉害的剑法，可是我却完全练不好，我根本救不了她，是我害了她……我就不应该下这趟镖的，我现在好后悔，要是聂姐姐也出事怎么办……如果聂姐姐，因为我们武当派死了……”

卫祁予听到她的哭话，手上就渐渐握紧了剑，听到她最后提到聂清嘉会死，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道：“你放心，她不会死。”他看着手中剑，似乎是对自己作了一个决定，毅然道，“我不会让她死。”

江姜惊道：“你要回去救聂姐姐？”

“对，我要回去。”

江姜跳起来：“那我也跟你一起去！我这就叫醒文掌柜，告诉他这趟镖我不运了，这些武功秘籍谁爱拿就拿去，如果要为了存续这些功法就得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那武当派还不如灭绝了也罢！”

卫祁予笑道：“好，我们一起！”

文掌柜靠在车轮边睡着，此时也终于忍不住醒来，道：“你们别叫了，我全都听见了。这趟镖也不用取消，因为我决定跟你们一起回去。”

二人都十分惊讶，只听文掌柜又道：“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四通镖局接镖确实镖镖必达，从不失手。可若是为了维护这一个虚名，就完全抛下镖局里大家的死活，那四通镖局也就不再是四通镖局了。既要镖在，也要人在，那才显得四通镖局的名声响亮。若是以前聂总镖头在，我相信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只是如果我们这个时候走回头路，那么《精绝剑谱》的消息一定会为我们引来更大的杀机。前路凶险，你们心里都已有准备了吗？”文掌柜又严肃问。

江姜与卫祁予对视一眼，胸有成竹地笑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