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阵雷雨,来的快,走得也急。
乌云散去,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落在了京郊外一座庄院屋檐上,顺便拉了一泡产自北直隶的原生态鸟矢。
这座京郊外的大院子,正是兴王朱厚熜进京前临时暂住的别院!
正德十六年,明武宗驾崩,但是明武宗没有子嗣,新君未立。所谓兄终弟及,明武宗堂弟,兴王按遗诏来京登基。
但是内阁首辅杨廷和还想拿捏一把尚未登基的新皇帝,于是授意礼部拿出个章程,让兴王朱厚熜按照皇太子礼进京,然后再按皇帝礼仪登基。
文臣和皇帝争权不是什么稀罕事,君臣相佐就像夫妻两人搭伙过日子,争风吃醋闹口角的多,和蔼甜蜜如漆似胶的少。
按皇太子礼进京,朱厚熜不答应!于是就停在了通州外。
乌鹊闻着皇味儿,展翅飞来,啪叽,送出一泡清新的芬芳的鸟屎,径直落在了看守后院的锦衣卫亲军宋百户,吃了一半的桃子上。
庄外人影绰绰,大门最外围是三队骑兵,有序交错巡逻,靠墙内外皆有步兵巡逻队。
往内大厅是仪仗队守门,左右厢房皆有仪仗队和精兵把守,戒备森严。
月色尚好。
后堂门外一面白无须,身型消瘦,着一黑色飞鱼服的锦衣旗官抬头看了下月色,伸了下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就着月色,坐在台阶上,写写画画。
宋百户边画着画着却不由的开始推敲起内阁首辅杨廷和按先皇口吻拟的遗诏来。
遗诏:
“朕疾弥留,储嗣未建,朕皇考亲弟兴献王长子厚熜年已长成,贤明仁孝,伦序当立,已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奉祀宗庙。”
后门吱呀打开,一个身着红色飞鱼服的青年武官走将出来。
红袍飞鱼服,乃是官职千户以上锦衣卫所穿,其人身材高大,胸肌发达,如同两扇门,臂展极长,手上有厚厚茧子。这个青年武官是兴王的贴身侍从,副千户陆松。
陆松端着一果盘,上边有若许桃子。
陆松面带微笑,走到宋焘身边打趣:
“宋百户,这个点了还要往无常簿上添点罪人?”
宋焘头也不抬:“陆大哥说笑了,我这是在给皇上画故事儿。”
兴王自小喜欢看宋焘画的小人儿故事书,干脆就将宋焘提为百户,留在了身边。
陆松递过来一个桃子,宋焘接过,将画册放在膝盖上,左手持桃,边吃边构思。
陆松将盘子往边上轻轻一撇,早有边上一旗官接过。
“哎,这次画的什么?我先替皇上掌掌眼”陆松凑过来
“我这画的大唐西域记,没办法,谁叫兴王爱看呢。”宋百户不无的得意的回道。
“你小子。。。”陆松一巴掌拍在宋百户屁股上。
“要叫皇上了,咱哥几个苦练功夫,单就你小子,靠一手白描讨得皇上自小喜爱,圣心独眷。”陆松挤眉弄眼调侃宋焘。
“嘿嘿,伺候皇上是这样的,你们这帮大老粗是不会明白的,我就凭一支笔这次入京就能补了锦衣卫百户的缺。”宋焘好不得意,又添了几笔在画册上,他悬臂作画,线条纤细却流畅。
宋焘略略停笔,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这杨大人非要按皇太子礼迎接咱兴王,然后再继承大典,属是有点。。。”
“属实有点脱裤子放屁对吧!”
陆松吃了一口桃子,接过话茬:“狗日的杨廷和,老古板,既然是选定咱圣上入京继任大典,自然是顺着咱皇上意思来,他非要搞这一出,害咱们在这京外盘桓数日。”
宋焘:“这些大臣们的心思,咱呐也不懂,咱就等着随兴王早日入京,兴王登基,我好受赏回去见见我那婆娘。”
说着脸上绽开了笑容:“算算日子也该生了,这次补了百户,婆娘要再生个娃儿,我这爹也算给儿子争气。”
陆松伸臂搂过宋焘,差点把宋百户嘴里的桃子从鼻子里挤出:“百户算啥,等弟妹生个带把的,我让他跟文孚一起习武,最起码做到锦衣卫镇抚司。”
两人既是好友,又同是兴王的府内随身近臣,看着兴王长大的,这次又是随兴王入京,从龙之功,两人不出意料,均是大好前程。
陆松妻子是兴王乳母,陆松儿子陆炳被恩准随意进出兴旺府邸。
这次宋焘爱妻将生,又是兴王登基同年,兴王高兴直接许了宋焘一个世袭锦衣卫百户的位子。
百户武职不算啥,也就正六品,但是锦衣卫百户那是皇帝的私人打手,就是一品大员也得客客气气。
更何况可以世袭,可见兴王对陆松和宋焘两家人的恩宠。
“嘿嘿,学武太伤身,还是跟着我画画儿,读读书。。。”宋焘嘴角微微上扬。
“啪唧~”
一泡北直隶产的原生态鸟屎,从空中溅落到宋百户手上吃了一半的桃子上。
宋焘暗道晦气,陆松不以为意,一招手,身后的旗官很有眼力劲的端着盘子上前,盘中还有两个桃子。
宋焘看着桃子,忽地心中一动,一皱眉头,没急着换桃子,将画册往怀里放去,问道:“这桃子从哪来的,我记得下午时候果蔬将尽,新换一波的蔬菜要出去采购的兄弟们明早才能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