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动静都没有。”
“侯三在牢房里面做什么?不会没有一点声息。”
“关进牢房以后,从头至尾,一点声音都没有。”
尹县丞和伍二、冯子宽这段对话无非是想说明侯三是自杀是畏罪自杀。
“走,快领欧阳大人去看看。”尹县丞第一个冲出门去。
一行人跟在冯子宽的后面,朝牢房走去。还有两个衙役提着灯笼在旁边照着弯弯曲曲的石板路。
走到大牢门口的时候,欧阳大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此人就是曾经把欧阳大人挡在大牢门外的孙虎就在刚才,孙虎还在后堂磨墨呢。
他突然出现在后堂,难道是来通报侯三的死讯的?
只有在确定侯三已经死亡之后,茅知县和尹县丞才能神闲气定地审案子。
今天,在大牢值守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人就是孙虎。
另两个人是伍二和冯子宽。
侯三是刘明堂案最重要、最关键人物,在大牢里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牢里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所以,凡是今天在大牢里面值班的人都要一一记录在册。
侯三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他带走的东西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欧阳大人明显感觉到,案子已经超出了刘明堂案本身。
和孙虎、伍二、冯子宽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此人的手上提着一个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牢”字。
三个灯笼在前面指引,茅知县走在欧阳大人的后面,一行人走进大牢的门。
进入大牢的门一共有两个,一个是南门,赵长水探监的时候,走的就是这道门。
另一个门是北门,知县大人提审犯人和到大牢里面去看犯人的时候,就走这道门,这道门和大堂、后堂是连在一起的。
现在,欧阳大人一行就是从这道门走进牢房的。
除了三个灯笼和左一堵墙右一堵墙之外,什么都看不见,更无法知晓大牢的格局。
拐了几道弯子,走过几条仄仄的深巷以后,进入一个小院子,院子中间有一个天井,天井两边是黑漆漆的牢房,右手一排牢房中间一个屋子里面亮着一盏灯,灯光是从半掩着的牢门和很小的窗户里面射出来的。
牢房的门口站着一个弯腰驼背的老狱卒,他的手上也提着一个灯笼,腰上挂着一串钥匙。
老狱卒将半掩着的门完全推开,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咯吱”声,老狱卒第一个走了进去。
欧阳大人走进牢房,尹县丞和茅知县跟在后面,他们以手掩鼻,低着头,弓着腰,因为牢房的门头比较低。
在茅知县的招呼下,老狱卒提着灯笼走到欧阳大人和赵庭臻的身边。
曹锟抱着剑站在牢房外他是在仔细打量院子里面的环境和牢房的格局。
牢房里面的气味非常难闻,脚下踩着一些稻草,稻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一层比较厚的稻草。
稻草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侯三。
在尸体的旁边有一条被褥凌乱地堆在一起,在尸体的上方九尺多的地方,有一根房梁,房梁上挂着一跟布带子,布带子是衙役用来束腰的腰带。腰带是连接在一起的,腰带上还有一个结。
欧阳大人示意老狱卒和冯子宽将灯笼往侯三尸体跟前举一举。
老狱卒走到尸体的另一边,用右手托着灯笼的底部,让灯笼有所倾斜,这样,灯光才能照到尸体的脸上和身上。
侯三的身上仍然穿着原来那身衙役服。
帽子放在被褥上面,腰上已经没有了腰带。
侯三双唇半开,半截舌头在牙齿外面,嘴唇和舌头上一点血都没有,舌头的上方和下方倒是有几个牙印。
欧阳大人用手指扒开侯三的右眼,摸了摸侯三的颈部脉搏,最后将手伸进侯三的腋下试了试体温。
“冯子宽,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侯三挂在房梁上的呢?”尹县丞问。
这一问有些多余,肯定是曹锟和两个衙役到大牢里面来提犯人的时候才发现的冯子宽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你们派人来提侯三,我让秦麻子打开牢门,秦麻子看到侯三挂在房梁上。”
“把秦麻子叫过来。”欧阳大人道。
“我就是秦麻子。”老狱卒道秦麻子就是驼背老狱卒。
“老人家,你把当时的情况说一下。”
“回大人的话,我打开牢房的门,喊了一声,可侯三没有回应,我就退出牢房,拿了一个灯笼走进牢房,结果看见侯三挂在房梁上。”
“侯三是怎么把自己挂到房梁上去的呢?”
“侯三是站在粪桶上面上吊的,粪桶倒在侯三的身体下方。小人就和冯子宽把侯三从腰带上放下来,摸了摸他的呼吸,已经没有气了。”
“粪桶在什么地方?”
“粪桶在这儿”老狱卒将灯笼移到墙角。
墙角处有一个粪桶粪桶是倒在地上的。
粪桶上下一般粗,高度在成人膝盖的下方,粪桶两边各有一个孔洞,一个绳子的两头拴在孔洞里面。
欧阳大人蹲下身体看了看粪桶里面,粪桶里面是干的。
侯三刚关进牢房,粪桶应该是刚拿进来的。
欧阳大人用脚拨了拨粪桶,将粪桶倒扣在地上,果然四平八稳。
侯三应该是将粪桶卡在地上,底朝上,站在粪桶底上把自己挂在房梁上的。
如果粪桶里面有粪水的话,牢房里面就会有难闻的气味。
“侯三被关进来后,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太阳落山的时候,他给了吴胖子一两银子,让他到兴隆客栈弄点酒菜来。一个人坐在稻草上喝了很长时间。大人请看”老狱卒将灯笼挪到墙角处。
灯光下,墙角处,有三片枯荷叶,荷叶是用来包卤菜的,只剩下荷叶,说明东西已经被吃完了,在荷叶的旁边还有一些摔碎了酒坛的残片。
侯三摔碎酒坛,难道是想说这是他这辈子喝的最后一次酒吗?
侯三身上的酒气确实很重。他的眼角上有比较多的分泌物,只有喝了很多酒的人,眼角上才会有这么多的分泌物。
欧阳若愚蹲下身体,借着灯光看了看侯三的嘴巴和双手,侯三的嘴唇上全是油,左手指上也有油。
欧阳若愚又解开侯三衣服上的扣子,掀起里面的棉袄,摸了摸侯三的肚皮,肚皮鼓鼓的。
这说明侯三在悬梁自尽前吃了不少东西,喝了不少酒。
种种迹象表明,侯三在喝酒之前就想好悬梁自尽了。
“吴胖子是谁?”
“吴胖子是这个牢房的狱卒。”
“他人呢?”
“吴胖子是白天值守,他回家去了。”
“冯子宽,你到吴胖子家去,叫他赶快到县衙来。”尹县丞道。
冯子宽转身准备走出牢房,被欧阳大人叫住了:“等一下。”
欧阳大人走到冯子宽的跟前:“冯子宽,你刚才为什么不提吴胖子和侯三接触的事情?”
“回大人的话,吴胖子是狱卒,狱卒接触侯三,这很正常,子宽还以为大人问的是外面的人。”
欧阳大人穷追不舍:“县衙里面除了吴胖子,还有什么人见过侯三?”
“再没有其他人见过侯三。”孙虎道。
“赵庭臻,你跟冯子宽走一趟。”
冯子宽看了一眼尹县丞,迟疑片刻,然后领着赵庭臻走出牢房。
“秦麻子除了吴胖子,还有没有其他人进过牢房?”尹县丞道。
“孙虎说的对,除了吴胖子,再没有其他人进过牢房。”秦麻子道。
“孙班头,好像还有一个人进过牢房。”站在一旁的伍二突然道。
“还有谁进过牢房?”欧阳大人把伍二叫到跟前。
“大人,侯三的老婆算不算?”
“侯三的老婆见过侯三?”茅知县故作惊讶道。
“不错,侯三老婆进过牢房。”伍二道。
“谁安排侯三和他老婆见面的呢?”
侯三被关押之后,他老婆便来相见,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要问吴胖子,一定是吴胖子到兴隆客栈买卤菜和酒的时候,顺便去喊了侯三的老婆。”孙虎道,“到底是什么人让吴胖子去喊侯三老婆的,这要问吴胖子。”
“侯三和老婆见面的时候,你们谁在跟前呢?”
“没有人在跟前。”
“这是为什么?”
“侯三是衙门里面的人,又是班头,这点方便,我们还是要给的。人家夫妻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我们在跟前肯定不方便。”
“刚才,你为什么不说?”欧阳若愚疑窦顿生。
“小人一时没有想起来,
“快把仵作喊来。”茅知县道。
“用不着了,侯三死亡时间在一个时辰左右。”欧阳大人道,“本官进县衙的时候,侯三就已经死了。”欧阳大人道他出身仵作世家,验尸这种事情还用的着别人吗!
欧阳大人又仔细检查了侯三脖颈周围,最后,让孙虎和冯子宽解开侯三的衣服,除了脖颈上的勒痕以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欧阳大人想找到他杀的痕迹。遗憾的是,欧阳大人没有发现任何他杀的痕迹,在大牢里面,如果有人想制造侯三自杀的假象,应该是一件非常简单、非常容易的事情。
衙门里面的人,做这种事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啊!
“茅知县,派一个人去请侯三的老婆。”欧阳若愚望着茅知县道。
“孙虎,你到侯三家走一趟。”
“曹锟,你随他走一趟。”
曹锟朝欧阳大人招了一下手。
欧阳大人站起身,走出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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