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缘尽
这话听得我无比莫名,但等我反应过来,全身都凉了。
“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说我没救了吧”
我盯着他,希望他说他就是终于想踹开我这只拖油瓶了,或者说他要结婚了,随便什么都好,只要不是我猜的那样就行。
可结果他还是点了点头,说“是的,看了蛊种的颜色,确定你是真的没救了。”
说完他点了根烟,给已经完全僵住的我抽,语重心长“你要舍不得我,下去就多努力一点,说不定我将来娶了老婆,你还能投胎到我老婆肚子里,继续做我儿子。”
要是在以前,我肯定呸他一口,笑他四十好几的人了,还想娶老婆生孩子,做梦吧。
但是现在我完全没有跟他胡侃的力气,我觉得我整个人的精神都在溃散,身体渐渐变得虚浮,在这巨大的打击中几乎快要站不住。
看到我这样,我爸就说“虽说蛊毒五花八门,很难区分哪个更毒,不过可以按蛊种的颜色,也就是黑金红白这个次序分个强弱。”
我看了眼那个漆黑的猴头头骨,默默攥紧了拳头。“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哪怕蛊主人自己跳出来,说愿意给我解蛊也不行吗”
本来我是不抱希望了,可我爸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傻呀找到蛊主人当然能救你了。”
我有点不信“那你刚才干嘛说我死定了”
“我这不是给你做心里建设吗因为找到蛊主人的可能性很也肯定无比艰难。让你别太抱希望,等后来面对最坏的结果时,也不至于太难过。”
我愣了有半晌,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是悠然一脸,完全没把我刚才的惊恐与慌张当回事。
我就问他“你是给我做心里建设,还是诚心想吓死我你是不是还指望我夸你两句”
他摇摇头,假装谦虚地说“小意思,不用客气。”
说实话,要不是旁边有老吴在,我真的已经不顾一切冲上去跟我爸打起来。
他这人太没谱了,不管你承不承受得了,反正什么吓死人的玩笑他都敢开。
后来我爸就在老吴家后院支起了个火堆,用酒精把那颗黑色的猴子头骨烧了。烧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用小钉锤一敲,头骨就碎成了粉。
然后他把这些骨灰收集起来,找老吴要了个塑料袋包好递给我。
“这个是蛊种,你贴身带着,至少短期内不会出太大事。”
骨灰不多,刚够我一手握。
我小心翼翼地揣进大衣内袋里,盘算着回去找个漂亮点的小包压缩着装起来,然后挂我钥匙扣上,这样就绝对不会掉,
然后我们告别了老吴,直接开车回家。
路上我问我爸,要去哪儿找蛊主人。
我爸说了两个字“广西。”
其实我已经料到了,猴子是从广西抓来的,那么炼制猴蛊的人必然是在广西。只是我想不通,老吴托人从广西抓猴子,怎么偏偏就抓了一只作为蛊种的猴子
怎么就这么巧到底是老吴倒霉,还是有人故意陷害老吴,最后让我背了这个锅
我忧心忡忡地开着车,我爸就在一旁深沉地抽烟。
显然,他也在思考这些事情,因为他的眼睛看似盯着前方,但眼里是没有焦距的,这是他专注思考的一种表现。
我于是不打扰他,准备等他想完了主动跟我说。
过了十多分钟,我爸好像终于想完了,把烟碾灭在车门上的烟灰缸里。我知道他要开口了,于是把耳朵竖得老高。
他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什么他想了这么久的结果,就想出这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觉得这句话根本就和我中蛊这个事情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我爸接着又说“吴家老爷子生前不是个东西,但死后还是照应下一代的。”
这话比那句可怜天下父母心还让我摸不着头脑,因为吴家老爷子出殡那天,闹得多凶我是亲眼见了的,根本不是会照应下一代的人吧
于是我就说“你这话肯定不对,吴老爷子绝对不是个东西,他连伺候他大半年的儿媳妇都差点弄死。”
我把老吴老婆跪在地上磕头,险些把自己给磕死的过程跟我爸说了一遍,我爸就用一种看无知小辈的鄙视眼神看我。
“说过多少遍了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寻因而得果,不要像个浅薄蠢蛋一样,凭主观想象瞎定论。”
我被他这一顿训得没脾气,呵呵笑两声,反问他“那吴家老爷子差点弄死儿媳妇,还能是为儿媳妇好”
“当然是为她好,他是想救儿媳妇的命”我爸掷地有声,说的完全是我想都没想的事情。
“你刚才没听老吴说吗当初亲手宰杀猴子的,就是他老婆。你说那猴子成蛊以后,第一个要报复的是谁”
“杀它的凶手。”我不得不后知后觉地承认这点。
猴子虽说相对聪明,但毕竟不是人,它不可能知道老吴老婆是被迫动手,真正的凶手其实是吴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