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将信将疑的把信接过来,颤巍巍的抖开信,又扶了扶鼻子上的老花镜,眯着眼对着亮光处仔细看了起来。
路边的大树上,蝉鸣一声高过一声。贾钧脑袋上和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汗水,浸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无比难受,这是他不喜欢的天气,明明没有烈日高空,却依旧像个蒸笼,天上地下的蒸烤,人都仿佛不是个人,是个食物了。
终于,老头审视完了那封信,撇着眼睛打量着贾钧,颇有些不情愿的给贾钧指了指路:“从这儿走,走走走,走到底,然后左拐,再走两个房子,就到了老杨住的那栋楼了,上切,三楼,302房,就是她们家了。”
小镇人说话的语调七拐八拐,抑扬顿挫,很难听懂其中意思。但贾钧还是凭着记忆力,艰难的记下了路径,冲着老头谢过,便收起了信,转身离开。
老头盯着贾钧疾走的背影,总觉得不放心,转身进了屋,拨通了放在柜面上的座机电话。
西南之地,正是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不仅地理位置上隔绝了外界,连气候都是自成一派。于贾钧这样的外地人而言是种灾难,但对于本地人而言,倒是能坦然应对湿热的气候。
老式结构的房子,不大的客厅里有一台落地扇正吱嘎吱嘎的摇晃着硕大的脑袋,家具是八九十年代的样式,但每一个家具上都盖着一件蕾丝边的白色防尘布,房间内干净整洁,所有的物品都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光滑的预制板地面被拖洗得光可鉴人。能看出这个家里的主人是个相当爱干净的人,严谨且自律。
此时的阳台上,屋主正举着水壶给干涸许久的植物补充水分。阳台不大,但是摆满了花盆,就连那防盗网上都摆满了一个又一个的花盆,看上去生机盎然。
不过,急促的电话铃声打乱了这个安逸宁静的时刻。水壶被放下,接着是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阳台转回到客厅,片刻后,座机电话被接起,同时响起一个温和的女声:“喂,谁啊?”
“哦,好的,好的,我晓得了。谢谢你啊,老孙。”
随即,电话被挂断。屋外的阳光透过层层的树荫照进房间,落在女人瘦削的侧脸上,光与暗交替掠过,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可是,明明这个女人已经头发花白,年过半百。
女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单人沙发上,那沙发被米白的印花粗布包裹着,摸上去微微硌手。她是个老派的女人,孩子曾说过要给家里换上新式的家具和家电,但她都不怎么喜欢,怕花钱,也怕新的东西。
这个家里的每一样家具,每一个布置,都是自己亲手安排的,一件又一件,都被安排的很妥当,恰如其分的刚刚好。她实在不知道该换掉哪一个,又或者新增加的东西该如何安排。
有人说,这是活在过去的表现。女人没那么多想法,她只是想守着这一方天地,按部就班的活下去,活到实在走不动了,也就圆满了。
可是,她理想中的人生在某一天被彻底打乱了。那一天,仿佛所有的东西都错位了,都凌乱了,都破碎了。
女人看着阳台之外的天空,阳光略显暗淡,天空略显阴霾,蝉声此起彼伏,没有风,寂静的热烈着。她轻轻的翘起了嘴角,干瘪的嘴唇形成了一个淡淡的弧度,似笑又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