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三不无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给自己解释两句:“那时候小嘛,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不懂事啊。”
贾钧“噗嗤”冷笑:“二十来岁的小孩?”
何老三登时恼羞成怒了,一拍手喝道:“还要不要听了?”
贾钧忙不迭的点头:“你说,你说。”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炎热的夏日,夕阳半落,余晖遍洒,很是有一番意境,”何老三摇头晃脑的拽了几句好文,啧啧道:“所以,在这样一番意境之中,我们堵住了杨慧芳。”
杨慧芳被堵在路边,被几个被自己小很多的年轻人逗弄戏耍,不免是又羞又窘,难堪非常。可自她回来,遇到不少这种事,虽然难堪,但也没几个敢真的占她便宜,所以杨慧芳大多时候都忍了下来。她和女儿毕竟还要在这里生活,女儿马上要上高中了,她得为女儿考虑。
何老三见杨慧芳默然承受,愈发放肆,嘴里的荤话一句连着一句,渐渐不堪入耳。路过的行人看到是何老三那群人和杨慧芳,纷纷避让,装作看不见,很快路上除了他们那群人就没了其他人。
何老三抽着烟,站在一旁看着被逗弄得脸色潮红的杨慧芳,心里那种扭曲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就在他觉得差不多了,可以收手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侧方冲着他就撞了过来。何老三没有防备,登时就被撞了个趔趄。幸亏身旁小弟及时扶住他,才不至于让他这个大哥在小弟们面前失了面子。
何老三气急败坏,愤怒的甩开小弟的手,站直了看向来人,竟然是姜丽。
那时的姜丽已经十四了,出落的亭亭玉立,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可此刻,小美人却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赤红着双眼怒视何老三,挡在了自己母亲面前,嘶声怒吼:“滚开,你们这群烂人、混账!”
何老三被撞这么一下,已经很是恼怒了,没想到姜丽毫不留情的痛骂,更是戳痛了何老三的自尊心,当即情绪上头,撇开小弟的手,上前一步,抬脚就踹了姜丽一脚,怒骂道:“会不会说话,小姑娘家家,嘴巴那么毒,小心长大了跟你妈一样,都是寡妇!”
说罢,围在他身边的小弟们齐齐大笑了起来。
姜丽即便气势十足,也到底是个孩子,被踹到在地后,就有点吓傻了,捂着生疼的侧腰,说不出话来。
就在何老三他们洋洋得意的准备离开时,杨慧芳忽然冲了上来,闷不吭声的在掉在末尾的那人头上砸了一板砖,那人闷哼一声,应声倒地。所有人都吓傻了,怔怔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兄弟,又看看手里拿着板砖站在女儿身前的杨慧芳,女人头发散乱,衣衫有些褶皱凌乱,她一手举着半截砖头,一手指着何老三,声音低沉着怒吼:“滚!”
何老三觉得那天的夕阳特别红,红的好像一团火,印在杨慧芳的眼睛里,仿佛要焚烧这一切,连同她自己。而她身后的姜丽,少女捂着侧腰缓缓站起来,和母亲并肩而立,披散的长发,映衬着女孩儿倔强的脸,像极了一个战士。
贾钧捏着花生米,忘记了送进嘴里,怔怔的看着何老三。从何老三的描述里,他并不能还原当时的场景,但也能依稀看到她们对于生活不公的反抗。
“唉,都过去了,”何老三怅然若失叹了口气,慢慢喝了一口酒,淡淡道:“谁能想到呢,当年那个死犟死犟的小姑娘竟然就这么没了,我倒情愿她成了寡妇,好歹死的不是她啊。”
贾钧搓着花生米,若有所思道:“所以,你觉得这么刚强的女孩儿会自杀吗?”
何老三抹了抹嘴角的啤酒,抬眼看了看贾钧,有些疑惑:“这两者之间有必要的联系吗?退一万步说,如果真是那个姓沈的男人虐待了姜丽,玩弄了她的感情,姜丽一时想不开自杀了,那个姓沈的能定罪吗?”
贾钧听着何老三的话,缓缓的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对方,眼眸沉沉如水。那一刻,他忽然有个奇异的念头,脑子里浮现出许久不曾出现的画面。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如同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儿投进了他的心湖,泛起了轻微的波澜。
夜色越深,何老三站在阳台上,看着踉踉跄跄走进夜色的贾钧,眼眸黑沉,不见丝毫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