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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瞧陈大友年纪不大，在我们陈家辈分可不小。”

说话的是那个绰号陈矮子的津渡署管事，如今正驱马驾车，对着身后大箱子念叨着。

“又给城主做了小十年的贴身护卫，地位又高。”陈管事嗤笑道，“按规矩我得叫一声六叔，但我从来不喊。”

王吉蜷缩着双腿，盘在这个刚好容纳的方箱里，像极了贴身打造。

“陈叔他真的会没事吗？先前瞧着已经伤了不少人。”

陈管事呵呵道：“你小子懂个屁。陈大友砍杀得越多，往后越受重用，这尾山城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连我也就懂个屁。”

王吉不愿多想，叹着气。

“晓不晓得为什么你被他们盯上？”陈管事见王吉不言不语继续说道，“你那病了一场，变化真的很大，道不明的不同寻常。”

“大伙本来就怀疑你遭遇了什么，无非私下议论你几句是不是行了运或中了邪。”

“谁能想到你还胆肥把下货师傅给揍了，你可知晓那光头佬本就是渡口一霸，后来不知哪家武馆给他招了安，托了关系才留在这里折腾个力气活。”

“你倒好，下手还真狠。据当时旁人所说道，什么一拳揍得他挂墙上，还什么一掌撩得几丈高。我是不信啊，可这草木皆兵时期，一只猫都能给城主招来的那些奇人能士抓起审问，更何况你这个无亲无故的呆子。”

“陈叔和你不都是我的亲故。”于木箱里的王吉声音沉闷。

“是是是。”

远处街角一阵轰隆隆声响，陈管事转身抬头瞧见冲天而起的剑罡残影。

浓眉轻佻，压不住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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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里给你搁着清水吃食，省着点够个几日。”陈管事拍了拍箱壁小声说着，“船队北上天明就会先停靠野渡，错过了就要再等三日，到时那边大都渡口管制严苛，怕是脱不了身。”

“多谢管事……”王吉半倚靠着，逼仄难受。

“你别说话。”陈管事打断道，“此船无人知晓这档事，箱盖我也未封牢，入海了你轻推即可，底舱鲜有人来往，偶尔出入无碍，可别闷死于此。”

感受着箱外没了动静，陈管事应是离去，果然不一会儿听闻扬帆声响，几道粗嗓呼喊念叨启航，平平稳稳细波微漾。

王吉仍是心有余悸，回想起茅屋之倾，细道人的术法光相，青西子施诀定身，以及陈叔那刀光剑影。

箱内一片漆黑，四处摸索，应是水袋面饼，倒也齐全。

未感觉海浪颠簸，船队应是沿岸而行，王吉不敢露头，索性盘腿打坐，可又心烦意乱，锁不住心猿栓不住意马。

倒腾几番，从怀里摸出细道人所授玉简，按其所言之法，聚气凝神以掌灌注，清晰得感觉到自己体内灵气空空如也，白费力气。

想着以掌覆盖，挺直腰杆，一边纳气一边注之，船舱晃晃荡荡，脑袋昏昏沉沉，王吉只觉半睡半醒，似梦非梦。

梦中瞧见一张以天为盖，以地为铺的辽阔景象，定睛一瞧，一束光点于北偏西闪烁不定，心念自然而然全被抓取，再一恍惚，眼前景象变幻成破旧巨石垒起而成的高墙，王吉潜意识地后退几步，望清全景，原来是古都城门，角楼下三个大字“津素城”。

情景又是一转，远远瞧去高楼红阁，悬旗挂图。王吉有种感觉那是个闹市中的道观，才瞧清门楼字匾“太元”二字，一个恍惚醒过神来，接着是那胃腹的翻江倒海，念到密闭木箱，王吉竭力克制，几度鱼跃喉头又吞抑而下，煞是费劲。

几番折腾静下心来，一回想，应是细道人所言的自家徒孙修行之所。

王吉捶了捶胸口，将那枚玉简收好，心中不禁埋怨这仙家灵器自己果然无福消受，要么则是自己资质平庸过于愚钝，道长还说自己登堂入室，可能登了错堂、误入它室。

又瞧了瞧另一枚记载功法的玉简，王吉自认《养命炼形录》倒背如流，理解颇深，不必如此心急。

可又念起细道人所言那“几则相合术法”，青西子那一指定身的切身体验历历在目，王吉怎能熬住好奇心起。

深吸一口气，又盘起腿，坐正挺直，意念悬空拎起后脖，上顶其脑，欲于虚空再多偷夺几分灵气，手掌不由用劲，凝神玉简。

倒是比那所谓仙家地图轻巧的多，脑海里自然显现《养命炼形录》通编，多了些道长的标注及小结，洋洋洒洒初略字数翻了一倍有余。

至文末，果真三页金字不同于前，细道人于此还解释到，术法与法术，一个是致力于“用”，另一个是致力于“炼”，正所谓“道法术，天地人，上中下，习术炼法皆为于悟道”，又说“术法一途，学以致用；道法一途，勤炼不休”。

好在道长其后做了个比喻，修炼道法，类似于将一把宝剑磨得锋利；而习练道术，便是如何运用宝剑保护自己。将悟道类比于武艺，便是将“武”字拆解，为止戈。

道长明言，那些于擂台较艺了大半辈子的老师父们，出手只会越来越少，凭借的皆是名望与传承，这便是于武艺一途悟了道。

似懂非懂，王吉不愿细想，不管不顾继续阅之。

第一页金字记载着一道名为《神光术》的术法，记录了一串咒文手诀，此术有多种泛用，诸如远眺投光之类，一笔带过。详述了如何让施术者以肉眼观察他人可有灵力傍身，就是个相互辨认修行人的法子。传闻此法上古时期是以照妖觅怪显形之法，现如今妖魔鬼怪少有现世，便成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照应。此法奇妙就奇妙在无须使用灵力，而是念咒持诀招来神光于眼，记载说是供奉之力，耗费的是施术者精气神的神，王吉阅之不甚理解。

第二页术法叫作《御石诀》，名头很接地气，可介绍又很大口气。什么隶属搬山之道，倒腾山河变色，至极肉身成圣之法。王吉不懂，这隔空驭石，怎又与肉身成圣有关，难道还得自己举物顶石？那仙家门派山上人与街头武把式何异。可细读确实无须操练体魄，最多是于土石浓郁之地打坐亲和罢了。

王吉接着细瞧第三页，片刻便觉自己已然读完，可又脑袋空空，正欲小作温故知新之举，顿时“眼”前一片迷糊，潜意识抬手抹眼，一下就从那种打坐冥想的空明状态惊醒过来，好似脑袋受到重击迷迷糊糊，随之便是剧烈头晕。

使劲敲击着脑袋，不管用，又觉船舱晃荡，生怕那股不适感来一记回马枪。

王吉靠在箱壁，大口喘气，一摇一晃，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