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王吉已然接受没了尽快脱身的念头,仍是想着既然置身于此,便将之务实,尽善尽美。
陈老有提议直接将仙师坐镇的消息刻意放出,再领着王吉抛头露面,将怀恨之人的不轨之心于无形中,消磨殆尽。
王吉认为此举不妥,如若此中亦有求得仙家之人。在出手或不出手之际,便是明目张胆挑衅之举。甚至给了对方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来搅乱红尘俗世。
那时更是将陈家众人,置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陈老闻言,深以为然。
最终王吉与陈老达成一致,王吉就以陈老远房亲眷之名,近日陪同身侧,以护周全。也不轻易出手,遇着无力应对之事再作及援,以防轻易漏了底细。
王吉也会于暗中调查。权钱物产,各凭本事便罢,何以至此赶尽杀绝。如若还有隐情,说理的说理,耗财便耗财。王吉许诺,真到了无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地步,亦会万全准备雷霆一击,总归于陈老一个安度晚年。
陈老本欲再说,又以子孙自有子孙福,安慰自己。
便约定之后二人,以舅姥爷、甥外孙互称。陈老又嫌拗口,不如直接喊贤侄,亦或直呼姓名。
如此王吉便住进阁院,紧挨陈老之屋。
王吉本欲打熬修为,可此处灵气确实无法与山上相比,又要时刻留心屋里屋外,院内阁前。早知就与钟言好说歹说,修些阵法,提前赊账便是,毕竟如今手头可是有所谓远超寻常的历练报酬。
更何况是为宗门行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王吉。”
门外响起陈老嗓音。
“门未锁。“
王吉收起玉简,站起身来。
陈老推门而入,说道:“今日家宴,得外出一趟。宅中除去仆人,悉数到场……也该与他们介绍介绍你了?”
王吉微微点头,笑道:“看舅姥爷安排。”
二人这便边走边聊,这宅子着实是大。一路几出院落,也未见着一人。
“我将里院侍女遣去他处不少,怕是打扰了你清修。”
陈老见其脸色,便自说道。
“治学治学。”王吉纠正道。
陈老尴尬一笑,继续说道:“近日仍是有些家眷见着你身影,纷纷议论,恼得我也不得安宁。这番也是不得不出席一场……”
王吉摆摆手,“无碍,我也有此意,是得与宅中众人打个照面。”
陈老闻言终是放心。自王吉于那画像走出,不是于屋内清修,便是夜晚当空在那屋顶看景,也未有其他交流。
回想那日洽谈,也算是好与之人。可陈老仍是惶恐,印象中修士所谓的遵守本心寻大自由,于旁人瞧来,就是喜怒无常。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吉开口道。
“但说无妨。”
陈老自觉已如此境地,还有何事好为难。
王吉缓缓道:“俗话讲,外贼易挡,家贼难防……”
陈老点点头叹息一声,坦诚说道:“我亦有此念头,那几房子女虽说窝囊,但也惧我。可私底下如何,又是否与外人勾结。奈何离家太久,无力知晓……”
王吉不便恶意揣测,只问道:“可有些蛛丝马迹?亦或乱嚼舌根?”
陈老摇摇头,“尽孝道,中规中矩。本欲让门客好手去暗中监视,但府中护卫人手本就不足……”
登上马车,又有护卫相随。王吉便问了问永太城风土人情,又聊了聊宦场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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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家宴,确实只是亲眷上桌。只是未曾料想,这陈府一家人,三世同堂,又有嫡出庶出,嫡出又有偏房,好一个人丁兴旺。
确实可见陈老积威已深,从登楼始,无论是那小辈还是妻妾,纷纷起身致礼。分明还见得几人腿脚打颤,咬牙控制。
王吉曾经在武馆也见过类似场景,那些个心虚之人,不是练功偷懒,就是悄摸闹了事。
便仔细留意那几人相貌身份。
又入厅堂,陈老紧搀王吉双手,短短介绍几句,说得含糊。一个个投来好奇目光,可就是无人开口询问。
待得入座,陈老瞧见桌上菜肴,皆是黄汤辣水,肥甘油膏。便吩咐纷纷撤下,全都换作素雅清斋。还有言道,王吉贤侄自远方来,受不住辛辣荤味。
其实王吉从老远便闻到那股扑鼻油香,馋涎欲滴了一路。自上山以丹充实,早就嘴里无味,可惜可惜。
酒过三巡,陈老对一旁招了招手,邻桌一豆蔻女子便提衫起身,缓缓踱步而来。
先前介绍,王吉听得粗心,一时不知如何招呼。
陈老开口说道:“贤侄闭户治学,担心下人粗鄙,又不忍贤侄无人照应。”
陈老一开口,桌边人人皆是停下碗筷,又纷纷各自言语。
陈老指了指,“陈于桐,小名梧桐。老夫幼女,爱妾所生,不如让其身边伺候?”
王吉连忙摆手晃脑,“使不得使不得,王吉穷苦惯了自力更生,受不了这般。”
陈老兴许多喝了几杯,朗声说道:“贤侄你这就见外了。”
王吉苦笑说道:“姥爷如若坚持,王吉只得搬出陈府……”
陈老哈哈大笑提了提筷子,“多吃菜多吃菜。”
那小女梧桐撇了撇嘴角,给二人斟过酒,便转身离去。
王吉早已双目如神,一眼便知此女根骨,兴许才过二七年华。随伺身侧,让其拎物取水,该多别扭。定是陈老醉言醉语,喝大了。
直至家宴将了,陈老念叨一句乏了,便欲领着王吉先行回府。此间众人纷纷相送于酒楼门口,目送二人。尚未走远,王吉便听得人群中窃窃私语,好话坏话,问话醉话,皆有。
王吉提议步行回去,一是想瞧瞧永太城街道纵错,二是让陈老醒醒酒。
三五护卫紧随,马车独行,二人携手踏着月色,借着路边烛光,晃晃荡荡。
“先前如此说辞。”陈老侧耳轻声说道,“是小女幼时那算命先生言道,有修道之资。便自作聪明了一番,见谅见谅。”
“我还未有那传道的能耐……”王吉笑言又补充道,“回头会与宗门长老提上一嘴,到底如何,听天由命。”
陈老拱了拱手,不再多言,一路无话。
至府中前堂,王吉忽然止步,与门客护卫招呼一声,让陈老守候于此。
说是府外有人窥探,半路尾随至此,决定先行会会,如若有幸擒拿抓来,也可问讯些背后消息。
若是不管不顾,谁晓得其会不会夜半入宅。
几位亦可称之为死士的门客皆是大惊,一来皆未察觉此事,二是更未料想年纪轻轻的王吉竟有如此敏锐。虽然先前王吉来得突兀,老爷又解释得大意,皆有猜想。
可真正瞧到老爷一脸严肃认真地点点头,才纷纷仔细打量起来。
王吉又安慰道:“府外三里路就此一陌生人,且宽心,速速就回。”
言罢轻蹬上墙,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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