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万泽山,成天晕厥,无花、阿雅等救了半天才慢慢缓醒过来。
叶不宁的尸身就躺在天和宫聆天殿,首领们闻讯都到齐了,都有惊恐之色。成天被众人从后殿扶了出来,脚步踉跄,身形不稳,扑通跌倒在叶不宁尸身旁边,众人请住。成天伸手握着叶不宁干瘪的手臂,两条手臂不住颤抖。众人能听到成天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的声音。大巫师给无花和阿雅使眼色,无花和阿雅连忙将成天劝回座位上去,覃沁也伏在成天膝盖上痛哭流涕。许久,成天才略微舒缓,声音颤抖地问:“何以如此之惨?”早有吴鼐派出跟着叶不宁的人名唤昆刚者将当日情况复述了一遍,尽道事情太快,闻声赶至,叶首领已经如此,未见凶手踪影,只见林中飞出数不清的大翅蝴蝶,都是黑红色,从未见过!
成天问:“冰释,可有见过此种杀人手法?”冰释摇摇头回道:“人灵族和精灵族均没有用此法害人者,当是另类邪恶所为!”成天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管凶手是谁,吾必寻之,以报此仇!”外面雷电交加,阴云滚滚而来,似乎整个地境都开始变天了!
成天不理天色之变,只顾吩咐道:“大巫师,就有劳你操办叶不宁的厚葬之事!务必尽得其当!我要亲自守灵!”大巫师诺。
众人都退走以后,大巫师还站在原地未走。无花问道:“大巫师,您还有事吗?”大巫师叹息道:“无花公主,确是有事!可汗,今天看到叶不宁的尸身,让我想起了我曾给您讲过的至凶之卦!我想,可怕的事情应该是要来了!”成天道:“什么可怕的事情?”大巫师吞吞吐吐,支吾半天才叹道:“可汗,或许,血魂已经降临地境!”
“什么血魂?”
“那是一个在地境广为流传的传说,当年血凝子降世……血魂乃魂力蕴藉地境至精之血所成者,其力几近于魄,非劫勒、无力天之力可比,甚至人族最强之东南西北四魂之力都恐不及,可谓当今世上无有能抗之者。但累世未见禀此力之血魂降世,否则地境生灵不繁。若至凶之卦乃应血魂降世,实苍生之不幸!今观叶不宁之状,更兼血蝴蝶出,不得不做如是想!”
成天道:“血魂亦有何惧!只恨我双眼失明,不能立即找他报仇!”大巫师道:“血魂若出,已非一人之仇,实是地境之灾,当速派人告知人灵族各国和精灵族,集灵族全力遍寻之,趁其灵力未足之际杀之,方是上策!否则,待其成势,后果不堪设想!”成天沉思半天,才说道:“先按大巫师的意思去办法吧!”大巫师诺而退,随即万泽山四面遣人往人灵族各灵国和精灵族南原灵帝处通报血魂之害,邀约灵族摒弃前嫌,共戮血魂为要。
大巫师刚走,成天再次发出怒吼!一把将眼罩撕下,大呼:“还我眼来,我要报仇!”无花紧紧将成天抱在怀里,不住安慰,就像姐姐安慰弟弟一样耐心和亲切!阿雅在一边悲伤,覃沁在一边抹泪,都是恨不得用自己的眼睛去换成天的眼睛复明。
是日,大巫师开始着手操办叶不宁厚葬之事,将叶不宁葬在万泽山将息岭,与平海图三人骨灰合葬一处,立碑曰:四勇忠义之墓。安葬已毕,成天墓前哭拜不起,恨极生悲,不免放出哭声,众人心中不忍。成天亲自守灵三日后,成天止住众人,独自离开将息岭,放出剑蟒,告诉它:“走吧,三仇未报,一恨难消,带我找个僻静地方,我要静一静!”覃沁和阿雅不放心,要上前拦住,无花止住说:“让他去吧,心烦意乱之时,找个地方独自静处也好!”
剑蟒领会了成天的心思,驮着成天,不走平地,只拣偏僻路径、险丛恶林之处走。此时已是冬冰欲融,春风待起之际,成天只觉荆棘刮身,枯枝扑面,一会鸟鸣于上,一会溪流于下,一会攀岩耳边凉风起,一会过涧身下猿啸生。许久,剑蟒停在一处,成天鼻嗅水腥之气,耳闻波涛之声,原来是一泊大湖。成天叹道:“剑蟒真知我心也!濯忧洗烦,正是此处!”一拍剑蟒,剑蟒遂缓缓游入水中。成天一时兴起,唤出血龙电凤,大叫道:“何不也让你们振翼翻腾一番!”立时,龙啸凤鸣声起,风荡云激势来。
剑蟒裹着成天时而在水面翻滚,时而在水下潜游。忽然,成天挣开剑蟒,独自沉入水底。剑蟒一惊,马上循着成天的踪迹追下水底。成天仰卧在湖底,收神敛气,为抛胸中苦闷事,忘却肉身生死别,不一会就进入寂境不生不死之态。原来成天每每梦中修炼天境幽壁奇书,不知不觉,身体已经有了变化,虽然还是肉体凡胎,却已游离于灵魂魄三态之外,步入渐入佳境之途,否则也耐不住此时这湖水的冰冷浸骨。成天正在寂境之中修炼天境幽壁奇书,却有一句“断筋可续,碎骨犹还”,思来想去不得其解,竟急醒,猛然想起自己还在水底,忙摆手招呼剑蟒,剑蟒伏在一边,见成天摆手,喜的连忙裹起成天冲出水面。成天收了血龙电凤,骑上剑蟒原路返回天和宫。
天和宫外,无花、阿雅、覃沁、锦花、颜冰颜雪和一众宫女都披袍戴帽,迎着寒风,等着成天回来。众人远见成天御蟒而归,这才放下心来,纷纷迎了上去。成天收了剑蟒,披了阿雅抱过来的棉袍。大家一看成天浑身衣服湿透,冒着热气,深觉惊讶,无花伸手一摸,成天身体不凉反倒火热。众人不及细问,匆匆拥着成天回到宫里换上了干暖的衣服。成天拉着无花的手说:“莫担心,已经没事了!”无花本身心疼不已,听成天如此说,又看成天气色好转,才略宽心些。
阿雅道:“哥哥自恃身体强壮,独身出、湿衣回,不顾别人感受,岂不知我们心里有多担心有多难过!”覃沁也说:“哥哥,我们担心死了,你可不能有事啊!”成天红脸笑道:“我不会有事的,我一时心愧难解,不能释怀,才想独自找个地方冷静一下!”阿雅不解地问道:“有愧?哥哥待人胜过待己,上保万泽,下安人心,何愧之有?”成天道:“我一愧深仇未报,二愧情义未尽,三愧顾此失彼!难安于心,如梗在喉!”无花道:“哥哥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天上月尚有圆缺交替变幻,世间事怎能尽如人意?哥哥当知有心则有为,何必争竞一时?现在眼目不便,还当安心修养才是!”成天点头,说道:“适才出去,我已经想好了,不能空自愧疚,以无目自脱,我该去做一些事情了!”众人不解,都慌忙问道:“哥哥你打算做什么?”
成天站起身来,左手握着剑柄,说道:“出万泽山,以剑解意!”众人都纷纷表示反对,无花道:“想要报仇,必先惜身,贸然而出,倘有不测,人仇两失,这不是明智之举啊!”阿雅也道:“哥哥身系万泽子民安危重任,不可再轻身犯险了!”覃沁哭道:“哥哥,我就你这一个亲人了,你不能再弃我而去了!”成天深叹,然后道:“你们当知我心如磐石,决定的事我一定做到底!否则,仇人笑而小蝶孤葬荒山,郡主囚而我高卧酣眠,凶手遁而不宁惨死面前,此若皆可忍,试问,徒留此陋身枯体何用?”
众人无言,此时大家已经分不清是在敬重成天的情真意切,还是在担心他以身涉险后的安危。阿雅无力,覃沁年小,唯无花言道:“哥哥心意可昭日月,无花明白了,既然已做决定,无花也要陪哥哥一同前往,路上相伴,恶险共担!”这时外面恶风骤起,诡云密布,竟飘起漫天鹅毛雪花来。覃沁看着窗外赞叹道:“好大好美的雪花啊!”成天笑着对大家说,“好!有无花的陪伴,大家都要放心些,风生雪起,都回去休息去吧,此事我会具体安排!”
是夜,白雪皑皑铺满大地,映的大地如同白昼一般,而雪花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覃沁将大家都拉了出来,嚷嚷着不能辜负雪景,不一会天和宫庭院内就站满了人。无花扶着成天站在游廊里,彩玉、颜冰、颜雪陪在身后,覃沁领着许多宫女和阿雅领着的宫女斗雪球,双方雪球你来我往,战在一起,嬉笑打闹声四起。
成天听着大家的欢笑声,感慨地对无花说道:“无花,听出她们玩的真开心啊,你们也去吧!”无花说道:“哥哥,怎可留你独自在此?只让她们去就可以了!你们快看,覃沁一方落败了,你们都去帮帮她吧!”彩玉、颜冰、颜雪童心不泯,早就看得心痒痒,一听无花公主发话,喜的连忙道谢,跑出去打雪球去了!成天笑道:“哈,你再不放她们去玩啊,她们都要哭鼻子了!”无花笑道:“哥哥真是太了解她们了啊!”成天摇头叹道:“虽然是了解,现在却是只闻音容不睹笑貌,知道大家乐在其中,我却不能参与其中,有些遗憾啊?呵呵……”无花一听,眼睛一转,说道:“哥哥,还记得我的画像吗?”
“记得,那是我当初凭借在落日崖时对你的印象画的,还好,画如心想!”
“不错,当初我看到画像,就知道我的样子已经刻在了哥哥心里,所以,哥哥现在还记得我的样子对不对?”
“此生难忘!”成天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无花自是心头一暖,眼角一湿,双手握住成天的手说道:“既如此,无花有个主意,我们也不能辜负这漫天飞花,当以雪作乐,更何况,这雪花也有一个花字,与我有天生缘份,岂能平白错过?”
“确实如此,可我看不见,如何陪你玩得……?”
无花道:“无妨,我来攒雪,哥哥来雕琢,我们做个雪人吧!”
“好啊,我现在知道无花想让我做什么了!只是,雕的不像,无花当不怪我?”成天欣喜地道。
“自然,那就开始吧!”无花说着,转身抬脚踩在游廊护栏上,飞腾而起,金翅双刀一展,有如彩鸾卷沧海,又似金凤掀雪原,直把周围雪花攒起,绕着无花团团转圈。庭院内打雪球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不自主地停止了打闹,目光全被无花惊艳的身影吸引,纷纷议论道:“难怪无花能独得可汗垂心,原来竟是身手不凡,如此了得!”覃沁两眼放光,张着嘴巴大声喝好:“无花公主好厉害啊!”阿雅也被无花惊住了,不自觉地往前迈步,满心思想看清无花到底是地境的尤物还是天境掉下的仙子,为什么总是有不同凡响之处!
正在大家围观赞叹之际,无花已经用金刀术在庭院一角攒出了一个大大的雪球。无花站在庭院中,满脸得意地说道:“哥哥,雪球攒好了,该你了!颜冰颜雪,快扶哥哥出来吧!”颜冰颜雪慌忙跑来,却不料颜冰脚下一滑,抢了一跤,惹笑众人。颜雪回身扶起哎呦叫的颜冰,二人将成天扶到雪球旁。成天伸出右手摸着雪球转了一圈,点头道:“此雪湿凝,攒的结实,正适合雕刻!”说完,成天抽出一剑,凭着自己对无花的记忆,飞舞用剑勾勒雪球,渐渐现出人形。所有人或轻声议论,或心里盘缠,猜测着成天最终雕刻的是谁?想必是无花,亦或是阿雅公主或覃沁、冰释……都未可知。雪还在下着,像是给成天雕刻的雪人披上了一层轻纱,将成天精心雕刻的雪人掩映了起来。这时冰释从外面走进来,看到雪人一愣。此时成天收回一剑,站在雪人面前,像是在和雪人面对面用心声交流一般,还侧脸问道:“像不像?难道不像吗?”像谁?所有人都被好奇心定在庭院里一动不动。冰释红唇微张,一阵香风吹过,雪人身上敷着的薄雪被一吹而尽,露出了雪人的容颜,大家这才惊呼:“像,是无花公主!”
阿雅忽觉心塞,失去了玩雪的兴致,托口累了,招呼覃沁和锦花扶她回天美宫休息。成天对众人道:“时候不早了,玩累了的都回宫休息去吧,若想再玩的,千万不能伤了我这雪人啊!”众人诺。有的走,有的闪到远处继续玩去了。
冰释走到成天身边,对成天说道:“看来,无花公主的容貌是刻到你的心里了,看不见还能雕刻的如此像,难得!除了她,不知谁还有这个福分!只是你今天独独雕琢一人模样,就不怕伤了其她人的心吗?”无花、彩玉、颜冰、颜雪在一旁,听的有些尴尬。成天叹道:“或许我退了汗位,揭了假面,就不会再伤别人的心了!我已无目,难道这心也需要遮遮掩掩吗?”冰释默然:“我欣赏的就是你的本色之心,不需遮掩,只可惜……”
“可惜什么?”